楚凌云再次醒來的時候，裴言昭正在煎藥。

他總算沒有那麼激，到傷口傳來的疼痛時，也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毫不客氣地沖著喊道：“唉，你再給我開幾副藥，我留在路上備用。”

裴言昭拿出紙，洋洋灑灑寫了幾個大字，呼到他臉上。

“靜養，多傷。”

楚凌云卻皺眉頭，“不行，前方戰事吃，我得趕回去。”

他起再次檢查了一遍信件和銀兩，最后看了眼裴言昭，問道：“唉，小啞，你送我一程可好，屆時我多給你一百兩銀子當作報酬。”

裴言昭搖了搖頭，他連忙加價：“一千兩！”

上下打量著楚凌云，罷了，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這一千兩賺定了。

點頭表示，又寫了張紙，道：“去買馬，好好呆著。”

裴言昭拿著所剩無幾的銀兩出了門，來到市集上，無法耍皮子跟人討價還價，只能到逛著貨比三家。

走到拐角，卻忽然被人襲，捂住口鼻，一路拖到了無人的角落。

后大漢將手擒在背后，又強迫著跪了下來。一個著紫羅紗的子狠狠扼住了的下顎，發問道：“你就是那個險些騙主親的人？”

裴言昭心咯噔一跳，便知道阿布恢復記憶了，這是他的人……

扇了裴言昭一掌，“賤人，也不瞧瞧你這丑樣，聽說還是個啞？”

隨后又吩咐壯漢，“把服了，扔在大街上。”

說罷冷哼一聲，轉就走。

淚水從眼眶留下，裴言昭又想起了阿布，那是第一次人啊。

后的壯漢嘆了口氣，道：“聽說你是這兒遠近聞名的神醫，但你不該招惹我家主。”

“對不住，我必須奉命行事，你也別想不開，頂多點委屈，日后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

他以為裴言昭只是個手無縛之力的人，生了些許憐憫之心，松了力道閉上眼正對下手。

可裴言昭前半生一直都在兵荒馬的環境之中，四討生活、學醫救人，若沒有點拳腳功夫，想必早就不在人世。

反殺了，用鞭繩鎖住那人的嚨，將近斷氣之時才晃過神來，慌慌張張跑到街市上買了馬，一路趕回家中，收拾好貴重品，拉著楚凌云離開。

惹了冤家，看來是要到外頭避上一段時日。

兩人一路來到大軍駐扎的營地，在那里目睹了太多生離死別。前一秒還跟有說有笑的將士，下一秒上了疆場，便再也無法生還，有時連馬革裹尸都未嘗有。

決定留下來，當了一名軍醫。

楚凌云說，你一個姑娘家的，混在大軍里不合適。無法反駁，只是繼續埋頭苦干。

前線的日子過得極快，傷的將卒來了一波，又送走一波。你好像永遠無法估這場戰爭到底是勝是敗，是戰是降。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殺、殺、殺，看著周圍一個個人接連不斷倒下，他們說，已經麻木了，可拿起刀槍劍戟，便要有必死的決心。

為家國而戰，為榮譽而戰。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已經漸漸忘記了當年那個險些與親的阿布。

當勝利的凱歌奏起，漫天繁星之下，明亮的篝火堆旁，楚凌云說：“我喜歡你，你跟我回京城吧。”

他朝著被鮮染紅的土地高呼，“我要娶裴言昭為妻。”

卻只是笑笑，沒有任何回應。

世間多的是人，能共患難，卻不能同富貴。他們曾經一路逃亡，互相扶持，他們一個殺敵報國，一個救死扶傷。但如果只是一瞬間緒上涌，也能說句荒唐的喜歡。但這意，不夠，遠遠不夠。

曾經細水長流的日子里，也能到阿布的喜歡，但最后還不是各奔東西，不復相見。

楚凌云出于權勢滔天、滿門忠烈的高門世家，不過一介低微啞。

楚凌云是自由、桀驁不馴的大鷹，是貴氣人、年心的將軍，卻似浮萍，朝不保夕、食不果腹。

皎白的月將他笑意盈盈的雙眸照得格外清晰，后萬千營帳之中，傳來了歡呼鼓舞，或許就是在這種強烈的氛圍之下，心甚至萌生了一種天荒地老的覺。

出在邊塞大漠的兒最會熬鷹，哪怕楚凌云的喜歡只有一點點，那都足夠了。只要想，就能讓這份不斷的發酵膨脹，待到最后，再一點點，收服自己最忠誠的伴。

跟著大軍回到了京城，卻在大街上看見了他的未婚妻，一個很漂亮的孩子，就像兒時在夢中遇見的九神鹿，高貴、優雅、纖塵不染。

就這樣懶洋洋、漫不經心地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一氣派、不與塵同，讓人恨不得將馴化。

裴言昭想，不僅會熬鷹，更會馴鹿，或許有一天，小鹿垂下了高貴的頭顱，們也終將為把酒言歡的至好友。

至于楚凌云，他不是一個完的人，也有許許多多的小瑕疵，喜歡，也沒有那麼喜歡，想要，也可以不要。

*

城郊，晏希白坐在涼亭之中，品著一杯清茗。

春雨過后，到還彌漫著一泥土的芬芳。柳條依依，草青青，岸上有人且歌且行，有人請來了樂工百技，一杯溫酒下肚，格外愜意。

手下侍衛來報：“殿下，方才戚娘子騎馬趕來，誰料馬兒驚一路狂奔不止，后來被一個啞所救。”

晏希白神凜然，問道：“可有傷？”

“跌落馬車時有些許傷，但并無大礙。”

他惱道：“什麼并無大礙，本宮不是派暗衛跟著，為何不出手相救？”

手下戰戰兢兢地回道：“許是街上行人眾多，不好施手，又怕暴了份。”

晏希白：“罷了，讓他們撤走，換暝煙跟著，心思總該是細膩些的。”

他支支吾吾，“可，可暝煙是您的暗衛……”

“無礙，現在可回到府中了？”

“未曾，戚娘子只在馬車上簡單理了傷口，執意趕來赴約。”

晏希白總覺得事不會簡單，“派人去查，為什麼好好的馬了驚。”呵，這幕后黑手該是大皇子、二皇子還是在深宮中笑里藏刀的新后。

“是，殿下。”

過了許久，戚府的馬車匆匆趕到，晏希白走了上去相迎。

他期盼了許久，誰料馬車率先走下個晏妙年，笑嘻嘻地說：“皇兄，久等了，這京郊風景真不錯。”

晏希白保持微笑，淺淺的點了頭。

本以為接下來總該是舒，誰料是的妹妹戚容音，拘謹地行了禮，“太子殿下安好。”

晏希白尷尬地保持著禮節，“請起。”

隨后問道：“舒呢，可還在車中？”

“阿姊在路上出了意外，現下正在后邊。”

另一架馬車緩緩趕來，還未停下，他便走了過去，想扶著舒下車，誰想卻被侍擋在了后頭，小心翼翼地扶著的手，道：“娘子，當心。”

舒下了車，晏希白一眼便看見手中綁著繃帶，輕輕垂下了雙眸，眼中流出一厲。

許是又扭傷了腳，走起路來也顯得不對勁，向晏希白行了禮，“殿下安好，久等了。”

晏希白道：“方才聽說了你在大街上驚馬摔倒在地，怎麼不回去好好歇著？”

舒笑著，不甚在意地說：“無事，小傷，此刻春正好，若不能前來，豈不是辜負殿下一番意，實屬可惜。”

他虛扶住舒，道：“先去涼亭坐坐。”

“好。”

其余諸人皆去湊著熱鬧賞春踏青，看放飛的紙鳶，看載歌載舞的游人，看人比花的娘子，看陌上風流的年郎。

只剩舒與晏希白兩人，坐在涼亭之中，看車如流水馬如龍，看春明、萬畫。

春風吹落桃花，枝頭駐足著飛鳥，柳樹青青，如同細腰般裊娜多姿。

漉漉的氣撲面而來，舟上的詩人乘興賦詩，驚艷絕倫，周遭的游客皆拍手歡呼好，遠不明覺厲的小娘子也紛紛看了過去，竊竊私語道：“那舟上的玉面小郎君真是一文人風骨。”

舒與晏希白喝著茶，不說話。

只剩下呼吸在喧鬧中默默纏。

碧云天逐漸放晴，如火一般的霞自帶著暖意，舒問道：“殿下，可需出去走走。”

他應道：“好。”

兩人走到了河堤之上，周遭瞬間人布，舒低下頭，靜靜沉思著，就是不知這些刺客殺手，是要推下河，還是當眾刀子。

招了招手，讓素娥走近些，悄聲說道：“看點，若有人行為詭異，記下他的面孔。”

晏希白在一旁也聽到了這番話，“抱歉，讓你擔驚怕了。”

舒卻說：“殿下，我知道要經歷這些的。”

向他看去的時候，卻見腳下有一跳烏黑細長的東西蜷著，膩膩、幽幽爬了過來，連忙喚道：“殿下小心腳下有蛇。”

那蛇正想探起子行兇，就被一記飛刀斬落了頭顱，舒看向四周，未曾看見出手的人。

眾人中引起了驚呼，舒看向了頭分離，卻依舊在掙扎著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