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宦心頭朱砂痣》第24章 第 24 章

霍決離開四公子書房的時候,還很明亮。自過了年之後,南方的日頭便一天比一天長了。

  霍決走在通往役舍的長長夾道裡,想起了剛來到襄王府的那個時候。那時候他還沒有資格住在這一片,這一片的房子當然不能與貴人們的居相提並論,但也是整齊又乾淨的房舍。住在這裡的都是些在貴人跟前有些面的下人。

  而當年,他初來,被分配到馬厩去做馬夫,住的房子低矮,睡的是二十個人的大通舖。

  同一個鋪上睡的都是最低級的灑掃雜役,在整個襄王府裡,他們可以說是無不在,可又沒有一個貴人會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也是因為這樣,他們雖然接不到什麼貴人,不到什麼大事辛,卻常常知道許多瑣瑣碎碎的小事。

  最低級的雜役侍們一整日辛勞之後也沒有什麼可以娛樂,晚上熄了燈之後,便在大通舖上流著各個院子裡的見聞和消息。

  小到丫鬟們拌掐尖,大到王妃對側妃、世子妃對陳氏的仇恨。

  那個時候霍決不說話,只盯著幽昏的房梁,靜靜地聽。漸漸地,這個王府裡的諸人,便在他的心目中勾勒出了清晰的形象。

  他的前岳父拼了積蓄保下了他的命,對他說“你活下來啊”。他希他活下來就好。

  但是霍決可不想只是“活下來”。

  在這個地方想要活出個人樣,就得去貴人面前臉。

  霍決悄悄觀察、分析。

  世子自恃份貴重,做事有些過於端著架子了,不免迂腐僵化。四公子卻是個知權變之人,更合霍決的胃口。

  於是霍決對那匹馬了手腳。

  那匹馬不是四公子的坐騎,而是四公子寵的孌小安哥的。

  因為這等事可以縝籌謀,小心執行,卻永遠不會不出紕。如四公子有個萬一,王府追究下來,未必不會發現是他做的手腳。

  換了小安哥就不會。

  小安只在活著的時候才對四公子才有意義。

  救下小安,是救了四公子的心頭好。

  救不下小安,不過意外死了一個孌,沒人會去為他追究到底。

  當然萬幸沒出紕,他順利地在四公子跟前展示了手,得到了四公子的賞識。小安也沒傷,更沒有死。

  後來小安纏過來,非要認他作幹哥,霍決便認了。小安想學什麼,霍決便用心教。

  如此,便不算欠小安的了。

  當溫蕙千里走單騎在長沙府外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鮮怒馬,是四公子邊得用的人了。

  溫蕙說的那套傻話,在他耳朵裡聽著真是傻。

  這些話還需要由來說嗎?從他踏襄王府,不,從他還在未到襄王府的路上,不不,應該是,從他的傷口還流著,大舅哥給他子,問他“還疼不疼”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思考要怎樣以殘破的,活出個人樣子來了。

  後來他在四公子麵前穎而出,也沒有去疏遠曾經役舍的伙伴們。他時常接濟他們,若他們有事來求,能辦的,便盡量辦。

  所以到現在,他若是想知道這府裡哪個院子的靜,便能知道。

  他能有現在,不是運氣,是步步為營。

  也不需要誰來告訴他該怎麼活。

  可是,當他小小的、傻傻的未婚妻最後看了他一眼,策馬而去的時候,他的眼淚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奪眶而出。

  因讓他知道,這世上他不是一個人,這世上還有,覺得他不該只是“活下來”,而是該活出個人樣子來的。

  為了告訴他這件事,一個從未出過家門的小姑娘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路上不知道吃了多苦頭。

  當站到他面前的時候,的眼睛依然那麼明亮。

  健康而生,澄澈而明麗。當注視著他的眼睛,倔強地對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霍決是能裡蓬火熱的生命力的。

  而他那時到自己握的手心,冷,就像這些年,他的心一樣。

  霍決推開了居的門,小安正歪在床上,抱著罐子吃餞。

  霍決說:“去康順他們,馬上收拾,準備出去。”

  “哎?”小安爬起來,“這回來還沒一個時辰呢……”

  霍決說:“你不用去。”

  小安趕把罐子一扔:“我就隨便一說!這就走!”

  霍決卻說:“你另有任務。”

  小安神一振:“啊?是什麼?”

  霍決看了他一眼,告訴他:“在我回來之前,收服小滿。”

  小安一呆,張張。霍決不給他反駁的機會,他譏諷一笑:“做不到?”

  小安梗起了脖子:“笑話!怎麼可能!”

  霍決收拾東西,道:“那就讓小滿變我們的人。我們常在外面跑,四公子的跟前,也得有能說得上話的人才好。”

  “他說得上個屁!”小安啐道。小滿比他從前差遠了,小安是真的看不上他。

  “總勝過一個人都沒有,總勝過吃飽了撐的跟四公子的枕邊人為敵。”霍決道,“你想做馬迎春?眼前絆腳的小石子都不能踢開,就做夢手摘星辰了?”

  小安氣得直哼哼,叉腰道:“永平哥你別激我,我知道你這是激將法。只是我告訴你,小滿在我這裡,不過是小菜一碟,我可不是中了你的激將法,我只是要讓你明白,我小安也是有本事的。”

  “當然。”霍決挑眉,“連收服小滿的本事都沒有,出去別說是我弟弟。”

  小安氣得仰頭磨牙,一跺腳:“你給我等著,等你回來,讓你聽聽小滿怎麼管我親哥哥!”

  他段妖嬈,一扭就要出去找康順去。

  霍決喊住了他,又吩咐一個事:“公子院子裡有兩個使,一個芋兒,一個青梅,你分開告訴們倆,我在公子麵前提了們的名字,們遇到下雨天,勤快點。”

  小安雖不明白,也記住了名字,答應了。

  他在夾道口目送著霍決帶著夥伴們鏗鏘地離去,一轉,小芳怯怯地著牆正瞧他。

  小安挑眉:“跟這兒乾嘛呢?”

  比起霍決的冷漠,小安臉上總帶笑,又皮里帶俏,小芳對他要親近得多了。見平常裡兇的那幾個都走了,他也大著膽子過來,道:“乾爹還沒回來,我來迎迎他。”

  小安奇道:“跑這裡來迎作什麼?”

  小芳吭哧了一會兒,說:“乾爹嫌我笨,說我不會做事,所以我想,我想……”

  小安明白了,這是被罵怕了,特地跑來獻殷勤。他失笑:“小傻子,你在這裡迎有什麼用?還不如回屋裡去,給你乾爹做上熱水,備好點心,最好再拿湯婆子把榻上的坐墊燙一燙。你乾爹在世子那里站得久了,回來肯定想坐。我們淨了的人,那裡涼,容易酸痛。他年紀大了,不比我們火力壯,易畏寒,要把屋子給他弄得暖暖和和的才能讓他高興。”

  小芳的眼睛都亮了,道:“我,我這就去!”

  說著便要跑。小安喊住他,照他後腦來了一下子:“跑什麼!時辰還早呢,你乾爹沒這麼早回來。別著急。”

  兩個人便一起往回走。

  小芳這才想起來謝小安的指點,果然是個有些遲鈍木訥的孩子,怨不得他乾爹要罵他。

  他又問:“小安哥,你怎麼能想到這麼多?”

  小安說:“你以為誰都像你運氣好,你乾爹下手算輕的了。我那乾爹,才真是要人命,一點做不好都不行。要想挨罰,就得腦筋想辦法。想得多了,就想出來了唄。”

  那嚴苛的老頭子,前幾年生病死了。小安現在想起來,很是懷念他。

  雖當年挨了很多打,小得走路都發抖,可也是因為他嚴苛的調/教,他穎而出,了四公子的眼,過了好幾年風舒服的日子。

  小滿也是運氣不好,他若是能給那老頭子當乾兒子,由他來調/教,小安覺得他也就不至於蠢這樣了。

  不過誰知道呢,也許就是天生蠢也沒辦法。

  “咱們做下人的,就是得多想才行,你木木訥訥的,你乾爹還真沒罵錯你,你這樣以後到了貴人跟前可怎麼辦。”小安想想,又改口,“算了,你要一直這樣,你乾爹那聰明人可不敢把你往貴人跟前送。”

  小芳很是洩氣。他進府也有半年了,已經懂了要想過好日子,就得往貴人跟前去。 ωWW.166xs.cc

  他角微微往下撇,要哭不哭的。小安看著,心中一

  他停下腳步,住了小芳的下,將他掌大的小臉抬起來,仔細看了看。

  “讓我看看你牙齒。”他說。

  小芳雖覺得怪怪的,還是聽話地張開

  小安又他的肩膀和腰,心中暗暗點頭,囑咐他:“牙齒還不錯,要記得好好刷牙。”

  小芳忙道:“每日早晨都用青鹽刷呢。”

  小安卻說:“早晨不行,晚上睡覺之前也得刷。最好用完飯就刷,不要讓牙齒變黃,更不要讓里有口氣。”

  小芳十分信服他,忙點頭答應,天真地問:“幹乾淨淨地,就能去貴人跟前嗎?我不夠聰明,能行嗎?”

  小安微微一笑,說:“你是個老實孩子,旁人的聰明既學不來,便不用學。聰明人和老實人,貴人都喜歡。最不喜歡的,卻是那並不聰明卻自以為聰明的半吊子。”

  小安說完,角微撇。自然是心裡有個特指的半吊子。

  小芳聽得似懂非懂。

  他還是個孩子呢。小安自失一笑,了把小芳俊俏的小臉。

  “別擔心,你就算不聰明,可長得好。”

  “長得好的人,總有別的路走。”

  隔日小安去給四公子回事,四公子雖然還是喜歡看見他,卻沒有留他去室,只跟他說了會兒話。

  小滿在外面聽著小安正經事說完,還能語帶俏皮的地逗四公子開心,心下頗為嫉妒。偏他就沒有這份能耐。

  待小安從裡面出來,小滿便看天,假裝小安不存在——他們兩個,慣常這樣鬥氣的。

  小安也不看他,徑直走了幾步,卻忽然停下。

  小滿便瞥了他一眼,卻見他腳下微頓,有徘徊之意,似乎在猶豫什麼。俄頃,又像是下了決心,轉過了來。小滿趕別開了視線。

  小安心下嗤笑,面上卻淡淡,把聲音放輕,道:“方家小舅的生辰快到了,記得提醒公子。”

  小滿一怔,不及說話,小安已經轉而去。

  四公子的妻子姓方,上面有兩個姐姐,卻只有一個弟弟。便是小安所說的方家小舅。

  可方家小舅的的生辰是四月呢,還早,三月裡再提醒公子也來得及。現在才過完年,衙門也都都才開印而已,這麼早提醒公子做什麼。

  小滿總覺得小安那話裡有深意,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又拉不下臉喊住他。

  只能自己心裡瞎琢磨。

  又伺候了一下午的筆墨,也瞎琢磨了一下午。

  小安以前在書房的時候,格外得寵呢。小滿左思右想,雖不解其意,但就算說了,不過是提醒得過早了,也不會是什麼大錯事。小安雖怪討厭的,但也沒給真給他下過什麼絆子,不過是兩個人互相看著不順眼而已。

  這麼想著,小滿決定豁出去一把。

  “公子……”他努力用和的聲音道,“奴婢想起來提醒您,四月裡是方家小舅的生辰,公子可莫要忘記。”

  四公子“哎呀”一下,一掌拍在自己額頭上:“幸虧你提醒!”

  小滿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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