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驚華》第 30 章 二郎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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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潯的話令滿堂嘩然。

周彥波和于玢詫異的看向諶,諶本人先是愣住,而后一臉匪夷所思,“什麼?我?戚仵作是在說,我是殺害劉希他們四人的兇手?”

戚潯冷冷的看著他,“你不認?”

諶氣極反笑,“戚仵作,我為何要殺劉希?你說是我與常清一起作戲文,還是為了區區幾兩銀子,這怎可能?他們都知道我的世,我并不缺銀兩。”

戚潯早已料到諶不會輕易承認,繼續道:“前日世子令你與于玢作畫,用的筆墨,是你的可對?”

諶抿著點頭,“是我的,可這與案子又有何關系?我若是兇手,又如何會幫世子作畫?”

“你當然要配合,如此才顯得你問心無愧。”戚潯眼風一轉看向于玢,“于玢,你用的墨是什麼墨?”

于玢遲疑道:“是油煙墨。”

戚潯又問:“那你前日作畫,便未覺諶的墨不對嗎?”

于玢看了一眼諶,“前日主要是諶畫的,我后來不過補了寥寥幾筆,倒也未覺得如何古怪,非要說的話,似有些滯筆。”

“用墨滯筆,是因墨錠砂重膠輕,而為了不使墨發灰發藍,墨質便要更為濃郁,而此墨干得快,亦容易結塊,十分不好打理,是為劣等松煙墨。”

戚潯看向諶,“公子出當地族,怎會與簡鴻一樣用劣等松煙墨?”

諶眼瞳微,“我……我只是剛好買到了劣等墨罷了……”

戚潯輕嗤了一聲,而周彥波和于玢看著諶的眼神已生變化,他二人退開一步,顯然識破了諶的謊言,讀書人最重文房四寶,且諶素日以富貴清傲姿態示人,要邊所用之,又怎識別不出墨錠優劣?

“是不是剛好買到了劣等墨,只需要去你買墨的店家問問便可,你聰明謹慎,案發后從不,可你殺了四人,在案發之地留下的線索卻不容抵賴。”

戚潯說完,諶咬著牙關,面上是一副被冤枉的屈辱憤怒模樣,“荒唐,案發現場有何線索與我有關?”

“還是墨。”戚潯開口不疾不徐,清脆有力,目卻一錯不錯的盯著諶,“殺劉希的筆并非劉希自己的筆,那支筆躁,一是被主人用了多時,二則是終日侵染劣等墨,可這在劉希上是不可能的。”

“兇手帶著折斷的筆去找劉希,劉希對他頗為信任,因此坐在書案之后,毫無防備的由那人走到他后,兇手掏出筆,從他后刺其心脈,待劉希死后,則帶走了劉希的筆替換,如此,便是神不知鬼不覺。”

“他雖有計劃,可到底是殺人,心慌意之中,他的筆并未清洗干凈,豪與筆桿連接之地留有墨漬結塊,而結塊砂重,正與你那日作畫用的墨是一種。”

諶直的站在堂中,聞言冷笑一聲,“戚仵作越說越彩了,可你剛才才說過,簡鴻所用也是劣等墨,除了簡鴻之外,應該還有其他人用同樣的墨,為何就非說是我?”

戚潯不慌不,仿佛諶的每一句辯解都在意料之中,“那日我偶然撞見了幾個清洗袍衫的學子,他們清洗之時發現,有一人的袍衫襟口面竟沾染了墨漬,且十分難洗掉,大家書寫作畫,袖口襟前的確容易染上墨跡,可襟口之的墨跡從何而來?”

諶聽到此,神更為僵白,戚潯道:“因為,兇手當日帶著兇去找劉希時,曾將筆放在懷中,而那支未清洗干凈的筆,在他懷中留下了墨漬。”

“我問過那日清洗袍衫的學子,他告訴我,那件袍子正是你諶所有,如此,你該作何解釋?”

諶垂在側的手拳,梗著脖子道:“巧合罷了,我喜歡在榻幾上看書寫字,之時沾上的。”

戚潯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你喜歡在榻幾上看書寫字?那一定是從前吧,畢竟,捂死曾文和的桌帷便鋪在那榻幾上,任是誰都不可能在那里安心溫書的。”

宋懷瑾忍不住道:“什麼?捂死曾文和的桌帷?”

戚潯應是,“大人,世子,此前驗尸之時,因曾文和鼻腔里的線,我們懷疑是有人用枕捂死了曾文和,可搜查整個書院寢舍,卻沒有發現近似的枕,適才卑職去諶的屋子看之時,卻發現了一塊的錦緞桌帷。”

“就算綢一樣,桌帷如何殺人?”

戚潯聞言目一利看向諶,“很簡單,只需要將桌帷包上個包袱,便與枕無異!”

諶又是一聲冷笑,“戚仵作的確才思敏捷,我那張桌帷是早早便有的,若因為我剛好有這麼一張桌帷便了兇犯,那我對大理寺和刑部的確無話可說。”

戚潯搖頭,“那段線是我驗尸所得,可以與你的桌帷比對,看看有無勾痕跡。”

抿,額上溢出一薄汗,“那桌帷我用了許久,有勾又如何?我和劉希是好友,與常清他們涇渭分明,更與楊俊和曾文和無冤無仇,我為何要殺他們?”

“因為劉希發現了你才是始作俑者。”

戚潯見他咬死不認,語聲愈沉,“常清飽讀詩書,文采斐然,可他并不適合寫戲本,他的《春香傳》和《青玉案》里故事老套平淡,行文晦沉悶,更有借由男主人公之口說教世人之,可到了《金鎖記》,他的戲文卻風格大變。”

“《金鎖記》之中故事曲折離奇,行文清麗活潑,更多了許多旖艷引人橋段,就好似換了個人一般,而常清苦學經史子集,他的書案之上并無奇聞雜傳,他這樣的人,能寫出《春香傳》和《青玉案》不足為奇,可到《金鎖記》前后不過只過了三月景,除了有人幫他構思故事調□□格,實難有第二種可能。”

“而那一出最為看客們喜的《斷》一折,更不是他能寫的出的,戲中主人公用斷發祈求河神,這般祈禱之法乃出自瓊州,如今留在書院的學子,只有你一人是瓊州人,瓊州在大周東南臨海,而常清則是北方人,他如何能知曉此習俗?”

角微,“我……”

“你力求新戲文能大放異彩,因此加了這些詭奇橋段,的確令故事增,可若我此前所言,一個人的著作有他生平所見所聞,而你為他構思故事節,則不自覺的將自己的見識加了進去。”

戚潯并不給諶再狡辯的機會,語速更快了些,“你是堂長,新學子學多由你加以照拂,更甚者,要你替夫子輔教一二,你比常清早兩年學,我猜當年常清學之時,你也曾幫過他,哪怕后來常清被其他人孤立嘲諷,你與他的亦在。”

“到了《金枝記》時,常清在戲文之中寫下的狀元及第橋段,亦是你所想,那時他已被所有人孤立,便是曾文和都與他疏遠了,除了你,不會有第二人去影響他寫作。”

膛起伏,眼神簇閃,似乎急切的在想該如何應對,戚潯接著道:“你見過方大人數回,還知道了戲文藏題,你知道劉希想在二十歲之前高中,若他真的高中了,便是當世第一才子,你記恨他,因此你編了一個騙局。”

“你本是想騙劉希,可你沒想到常清竟將試題告訴了也曾幫過他的曾文和,于是劉希和曾文和一同押錯了題,二人雙雙落榜,劉希自然憎恨常清,因此才更變本加厲的欺負他。”

宋懷瑾眼瞳微,“這便是你說的常清當真了?”

戚潯點頭,“兇手要騙的人是劉希,曾文和卻無端卷,唯一的解釋便是,常清當真以為試題是君圣臣賢,告訴了曾文和,想助他一臂之力,如此,曾文和才會在靠前十分篤定的說自己能高中。”

又看著諶道:“此事你本藏在后,可到了去歲年末,不知為何劉希他們悉了此事,劉希與楊俊好,楊俊也知曉了幾分,你書院已經四年,卻始終未能國子監,今年你好容易得了名額,自然不敢讓劉希將事鬧大,縱然不是真的科場舞弊,可你設局害同窗落第,與舞弊何異?”

“而劉希的父親為吏部員外郎,你害怕書院將你趕出去,也怕劉希和他父親報復,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殺了他們!”

“劉希死后,常清很焦躁不安,他本就膽小怯懦,猜到劉希的死與你有關,自然也覺他自己是幫兇,而他更不會想到,你早在去歲年末,便連他的死路也想好了!”

說至此,戚潯語聲一寒,“《麒麟記》是常清去歲年末開始寫的,他不知你的用意,還告訴慶春樓的掌柜會將戲文賣給他。故事節仍舊由你來想,因此才出現了三個書生被殺,因你早就想好了如何殺他們三人。”

“而你做為堂長,曾在去歲冬月負責書院里琴舍講堂之地滅鼠,可這些地方的老鼠并不多,于是,你將多余的毒鼠藥留了下來,常清被毒殺后,大家正好發現了《麒麟記》,常清自然了替罪羊,這個局本來很完,只要常清‘自殺’的更無懈可擊一些。”

戚潯說完這些,目愈發沉重,“我們一直在想常清的戲本曾被誰看過,可我們想錯了,沒有人看,因節本便不是他自己想的,你作為兇手,甚至不需要偽造戲本,因那上面一字一句,皆是他親手所寫。”

“這些不過是你的推測,你所說的證據都可以是巧合。”諶強撐著鎮定,“我為何要花那般大的力氣害劉希?還為此謀害四條人命!”

戚潯肅聲道:“你是左利手,時一定因此過不嘲弄吧?”

諶眼瞳微,這時戚潯道:“查案便好似你們科舉的明算科,試題給你,你要按照數算的法子,歸納,回溯,推演,破解,我適才所言,的確并非有實證,可當所有線索指向你,只有懷疑你才說得通,那麼謎底再如何令人意外,也一定便是真相了。”

這時,戚潯掃向諶的左手,“何況你大概不知,倘若有人天生是左利手,那即便他后來改了右利手,左手關節也會留下痕跡,你能讓我看看你的左手嗎?”

眾人皆知戚潯是仵作,剖驗尸在行,自然了解人上關節理,諶一聽此言,下意識將左手放去了后,“為何,我為何要給你看,我不曾殺人……”

戚潯上前朝他近,“你若不是兇手,給我看又何妨?”

諶步步后退,眼看著戚潯朝他靠近,他表越發慌,眼風一錯本能的往門口看去,就在此時,宋懷瑾起,看向門口守著的謝南柯幾人,他們上前來,握著腰刀攔在了后。

諶面頰一片慘白,冷汗如雨而下,宋懷瑾吩咐道:“把他的左手給戚仵作看。”

謝南柯和王肅上前,一人擰住諶一條胳膊,諶本想掙扎,可他一個書生哪里是大理寺差役們的對手,很快便被押的單膝跪地。

謝南柯鉗住他左手手腕,戚潯上前,這時,滿臉屈辱的諶終于忍不住了,他咬牙切齒的道:“是我的殺的又如何?!”

周彥波和于玢呆住,剛趕來的齊山長和幾個學子也震驚非常,諶掙扎著抬頭,雙目赤紅,死死的盯著戚潯,“是我!是我殺的他們又如何?!”

他面上的鎮定全然崩裂,兇手才會有的惡意從他眉梢眼角張牙舞爪的涌出,氣度不凡、滿腹經綸的堂長,出了他猙獰的本來面目。

戚潯居高臨下的諶,緩緩后退了兩步。

謝南柯和王肅并未放手,他們越是制著他,他便越想掙,然而掙不得,便只能低吼一般的道:“我本不想走到這一步,可他們我,所有人都在我!這哪里是什麼天下第一書院,這里本不配!”

戚潯沉聲問:“如何不配?”

諶慘笑一聲,“我書院四年,從我來的第一年,我便是學問最好的,我考試優等,我的詩文駢賦寫的最好,我的經史文章次次得頭名,第一年我本就能國子監進學,可我被頂替了,頂替我的人是將軍之后——”

“我當時心想,替了便替了,第二年總能是我了,可到了第二年,我又被排在外,被他們舉薦國子監的人,是工部尚書的表親。”

“多可笑啊,從我書院第一日開始,這里權貴出的公子們便與寒門學子涇渭分明,我也不想整日做樣子,可我若不如此,哪怕學問再好,也會被排嘲弄。”

“我苦等兩年,我滿心以為到了第三年總該到我了,可這一年劉希來了,他出好,他父親是吏部員外郎,他學問也好,他眼高于頂,我們這些人在他眼底都不算什麼,而山長和夫子們,竟然還想舉薦他國子監!”

諶面上生出恨意來,“他才來第一年啊,為什麼便要舉薦他?!可劉希,劉希要參加去歲的春闈,他拒絕了夫子們的舉薦,直言他不國子監也能高中狀元,而夫子們,就這般白白浪費了一個名額,另外選上的那個依舊不是我。”

“我苦等了三年的,就這般輕易給了旁人,而那人卻棄如敝履。”諶目掃視過堂中眾人,忽然扯出個癲狂的笑。

“劉希多麼高傲自負的人,我以為他有多真才實學,可你們萬萬想不到,他不過也是心不正之輩,當我無意間告訴他,我與方大人吃酒,聽到方大人酒醉對常清說了考題時,他面上嚴肅斥責,心底卻將信將疑。”

“那時我正在與常清寫《金枝記》,席間,方大人也的確問過常清《金枝記》寫了什麼,方大人很重常清,很欣賞常清,當時我想,方大人,你知道你喜歡的那些橋段,其實是出自我之手嗎?”

“后來方大人還幫他出謀劃策,告訴常清這戲文之中應當增加什麼才好看,同席的其他人都醉了,只聽了小半,以至于后來劉希問起他們,他們都說方大人的確幫常清想過如何寫戲文,他心底更信了我的話。”

諶嘲諷的笑起來,“當一個人太想要某一樣東西時,便很容易魔障,方大人是去歲春闈的監理,當年又曾高中狀元,與其說劉希信我,不如說他更信方大人,尤其我告訴他,方大人第一次見我們時便親口說從前的試題也藏在戲文中時,他越發覺得方大人的確有說的可能。”

“為了確定,他往慶春樓和妙音樓跑,想知道方大人說的是不是真的,等《金枝記》開演,我又順說常清真的把方大人說的試題,變了個樣子寫進戲文之中,他當時依舊嚴肅的斥責我不該生此等猜疑,方大人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可隨后,他提出要回府溫書。當時,我便知道他全信了。”

“兩個月后,他落第了。”

他笑意忽而一燦,“連三甲都未進,太可笑了,這不過是個拙劣的謊言,可有著京中第一才子之稱的人,竟會選擇相信,而后作弊應試,我從不敢明著導他,他本有許多次機會不信,可他還是信了,這怪我嗎?這只能怪他自己!”

“他落第后,所有人都問他為何落第,可他全都閉口不言,他怎敢說自己了魔障,信了新文里的題呢?便是對我,他都不好意思怨怪,因在我面前,他從來都是不信的模樣,只有對常清,他肆無忌憚的發泄戾氣,至于方大人說過什麼,他亦提都不敢提。”

諶眼底閃過快意,“他永遠不會讓人知道他那時多麼的愚蠢!”

他被反剪著雙臂,撐了半晌,此時無力的癱坐在地,宋懷瑾擺了擺手,謝南柯和王肅便放開了他,這時宋懷瑾問:“你狠狠地了他一回,他吃了大虧卻有苦說不出,后來,他又是如何發現你設局的呢?”

諶面上閃過詭譎的笑,“你想錯了,他本還沒發現我,他只是發現了常清,春闈之后,他心底自然悔恨無比,面上卻不敢人瞧出來,只是人時而消沉時而暴戾,去歲臘月時,他發現了常清戲文里的。”

“他懷疑常清的戲文并非獨自寫就,待無人之時,便問常清,在人前時,對常清更為刁難,那些與他沆瀣一氣之人,自然也學他一樣不給常清好臉,常清本就被嘲弄許久,這時自然頂不住,劉希還威脅他,說他可以讓常清滾出書院。”

想到那段時日,諶面上的笑意被鷙所取代,“他常來尋我,問我該如何辦,我看他一日比一日恐懼害怕,便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于是,我心底生出了一個絕妙無比的計策。”

“兩年前他書院時,寒酸窘迫,其他人都對他略有鄙薄,只有我待他還算溫厚,后來小事上亦對他照顧有加,他知恩圖報,因此,后來我提出我可以幫他將戲文寫的更好,可得利后他要與我分銀錢,且不能告訴外人之時,他答應了我。”

“那時我告訴他,新戲本是三個書生被謀害,而后以鬼魂模樣回來冤報仇之時,他并無任何懷疑,從他筆開始,我便在計劃如何殺人,等他將三人的死法寫完,我便知時機到了,正巧,過年之后劉希一早便回了書院。”

“楊俊和曾文和本可以不死的,可劉希將他對戲本的懷疑告訴了楊俊,常清那個蠢貨又想幫曾文和,不僅告訴他方大人說過的話,還將試題也說給他,我要功退,那這兩個人也不能留在世上,于是我一早便謀算好將他們一齊殺掉。”

他癱在地上,右手下意識左手的骨節,面上卻是一副自得神,他去看戚潯,“這個局不完嗎?只差一點,只差那麼一點,就能和一年前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可笑劉希死的時候,都不知道去歲的局是誰為他設的。”

他又用自己安自己的語氣道:“沒關系,沒事的,用我一人的命去換四個人的命,還是我贏了不是嗎,我已料到你們會查到,我早做好了準備。”

他揚起下頜,無畏無懼,仿佛下一刻便能慨然赴死,戚潯憐憫的看著他,忽而涼聲道:“其實,并沒有什麼左利手骨相關節不同。”

左手的作一停,戚潯道:“左利手改掉便是改掉了,只要你不用左手,便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是你自己騙不了自己。”

諶僵愣住,那雙片刻前還自得意滿的眸子迅速暗淡,面上的凜然無畏好似瓷生出寸寸裂紋,而后“啪”的一聲全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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