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巳正到巳時二刻，周容徽隻給薑小綰兩刻鍾的時間出宮買櫻桃。

未帶一個宮，甚至出宮之事，整個未央宮裏除了自己，就隻有唐珺知道。

隻是薑小綰並不確定周容徽是否派人暗中跟蹤。

寬闊筆直的宮道兩旁，紅牆金瓦，每一隊宮或侍衛經過都井然有序，莊嚴得令人害怕。

薑小綰淡然尋常的外表下，抑著沸騰的張。

曾在東宮見過蘇凜一麵，扶琢給的字條上也寫了該如何相認，但隻有兩刻鍾的時間，地方在離皇宮最近的朱雀大街上，一旦生變，後果想都不敢想。

不懷疑扶琢的為人，可若是那位蘇將軍見到人後，把當做人質，脅迫周容徽放了扶琢，舍棄薑家呢？

若是周容徽有所察覺，黃雀在後，命人捉住蘇凜，借此殺了扶琢呢？

的每一次逃跑都是一場賭局，賭贏了，一切回到從前，再沒有人能拿薑家和扶琢迫做任何事，賭輸了，薑家生死難料，扶琢必死無疑。

可若不賭，所有人囚於此，或許好過，扶琢和薑家一輩子人驅使奴役。

不能不賭，薑小綰計算著時辰，步伐越來越快。

守在朱雀門前的侍衛想來早被打過招呼，放人時一句也沒有多問。

迎麵是熱鬧擁的街市，從踏出這一步起，與皇宮中的莊嚴肅穆毫不相幹了。

正是早市最熱鬧的時辰，人聲喧鬧鼎沸，人人。

薑小綰隨著人流被到街心，背後像有人粘著盯著似的，剛出宮時的那一霎雀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張急切。

隨意尋了一家賣櫻桃的攤位，蹲下挑選，“這櫻桃還是九文錢一斤嗎？”

“姑娘真是說笑了！我這櫻桃什麽時候賣過九文錢呀！我急著回家照應孩子，您真心想要，算您六文！”

薑小綰哪裏聽得清對麵的人說什麽，蹲在兩大筐櫻桃前頭，子又小，被人群得左搖右晃，兩隻手撐在地上都不穩當。

放眼去，這一整條街上，大半都是賣蔬果的。

薑小綰一隻手扶著竹編框子，一隻手開始挑選櫻桃，餘打量著街上的其他人。

的心思全不在櫻桃上，攤主給的布袋子不多時被塞得滿滿當當，說也有七八斤了，手還不斷從筐裏撈。

約莫五六米遠的地方，青菜攤前頭沒什麽人，攤主是個中年男子，頭戴鬥笠，目逡巡，似乎也在找什麽。

是蘇凜！

薑小綰急忙起，子被人撞倒，一歪斜，竹編筐子被的手給帶倒，飽滿圓潤的櫻桃骨碌碌撒了滿地，一瞬間被踩爛泥。

“啊呀！姑娘這是做什麽啊！你到底還買不買了！”

攤主眼瞧著就要鬧起來，攔著不讓薑小綰走，周遭的人圍過來打量，來不及多想，往那老板手裏塞了一錠銀子就走。

薑小綰死死盯住蘇凜，可櫻桃攤前已經圍了太多人，舉步維艱。

巳時二刻已到，蘇凜就在眼前。

急切地想要從人群中衝出去，腳下踩中一顆櫻桃，整個人失去平衡，眼瞧著就要栽倒，猛然間撞上一片堅的膛。

周容徽單手圈住，將人護在懷裏，“我不在，你便要闖禍。”

薑小綰腦中一剎那空白，不自覺屏住呼吸，連心跳都知不到。

早該知道他會過來，從周容徽答應出宮的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他絕不會放一個人在宮外。

那這一路上呢？這一路上一定也有人跟著，是誰？

是他的人，又或者就是他？

天羅地網一瞬間套住了，早該知道這條路行不通。

或許他是才出宮的，薑小綰僵地扯出笑，“巳時二刻已經到了嗎？”

周容徽俯拎起那一袋櫻桃，急忙看向青菜攤，哪裏還有什麽戴鬥笠的人。

周容徽掂了掂手上的櫻桃，問薑小綰:“付過錢了嗎？”

“啊？”一愣，急忙回神，“付過了。”

周容徽點了點頭，一手拎著櫻桃，一手虛攬著回宮。

朱紅大門在後閉，隔絕了所有的喧鬧生機，也隔絕了的妄想。

“無關時辰，孤一直在你後。”

邊傳來周容徽的聲音，薑小綰故作平常的腳步瞬間頓住。

仿佛做了一個噩夢，背後一層冷汗，幸好沒有去見蘇凜，又或者，是周容徽故意沒破。

那他這樣算什麽，仁慈嗎？還是逗玩兒？

薑小綰嗓子發，“從什麽時候。”

不遠有一隊侍衛過來，周容徽停住腳，“從你離開未央宮。”

扶琢的影漸漸近了，跟在一隊侍衛的最末，一瞬間仿佛天旋地轉，薑小綰渾細微地栗，抖，不可置信。

時曾讀過一句詩，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

從未想到自己有一日也落這樣的困境裏，像一隻小，在周容徽掌中掙紮求生。

周容徽卻不大在意，掌心的發，像在安的心神，“瞧你這樣子，真是去買櫻桃的？”

“自然，王上替妾嚐嚐？”薑小綰一彎腰，從那布袋子裏取出一顆櫻桃，墊著腳喂進周容徽裏。

侍衛們此時在周容徽邊停下，跪了一排。

薑小綰低垂下頭，盡量不去看扶琢，以為周容徽不會輕易放過這樣好的機會，總要辱扶琢。

卻不想他隻是隨意擺了擺手，讓人下去。

“甜，你的眼不錯。”

一愣，一時間竟沒反應過周容徽的意思，他已取了一顆櫻桃塞進薑小綰裏。

“唔……”

周容徽笑著看吃那顆櫻桃，嫣紅的澤甚是好看，指尖抬起薑小綰的下，俯，微涼的靠了上去。

甜潤的櫻桃在口中炸開，薑小綰渾僵住，任由他攫取掠奪。

餘中早沒了扶琢的影，連朱雀門也看不見，仰著頭，烈灼灼照進瞳孔，恍惚，迷茫，分辨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假。

“以後想吃什麽，孤會讓人出宮去買，你自己出去，孤總是不放心的。”

耳邊再次傳來周容徽的聲音，薑小綰堪堪回神，邁步跟在他後。

腳步一頓，牽住周容徽的手，“王上真的，隻是因為不放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