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知我意》第 73 章

結婚之后,南風總是懊悔。

應該早一點結婚、早一點把裴西洲領去民政局的。

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十六歲就喜歡的人,要撒要抱抱要一起站在衛生間洗漱。

閉上眼睛的時候,可以鉆進他懷里找個舒服的姿勢,讓裴西洲溫溫睡覺。

結婚之前,拼命想要長大,想著當一個好兒、好姐姐為家人的依靠,想要醫進當一個好醫生救死扶傷,只有在裴西洲邊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去想,只是南風而已。

不知不覺中,被裴西洲慣無法無天的小朋友。

他們相的時間并不比的時候多,所以一有機會,就要在一起。

南風十分不理解,怎麼會有熱期消退和“七年之”這樣的說法,因為多和裴西洲在一起一分鐘,都是賺到了。

結婚第一年的除夕,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繁星漫天。

南風等在市公安局門口,接裴西洲下班,遇到同樣來接爸爸下班的、李師兄家的小朋友。

小姑娘被媽媽牽著手,乖乖甜甜喊:“南風阿姨好。”

南風笑著的羊角辮,小朋友發的:“你好呀。”

“你和小裴結婚也一年了吧?”李師兄的老婆笑著問南風。

南風點點頭,如果按領證時間算,已經一年零兩個月。

“抓呀。”

南風反應過來,臉還是紅了一下。

就在這時,加班的毒支隊下班,人三三兩兩往外走。

“南風阿姨,我想要告訴你一個!”

南風蹲下來,耳朵輕輕靠近小姑娘邊,洗耳恭聽的架勢:“是什麼呀?”

小姑娘言無忌:“等我長大以后,我要嫁給小裴叔叔!”

南風笑得眼睛彎彎,裴西洲剛好出現。

警察叔叔和小朋友打道的時候眉眼溫和,側臉線條清雋像是畫出來的。

他蹲著、看向南風,溫聲和小朋友解釋:“叔叔已經有老婆了。”

小姑娘眼睛眨了眨,裴西洲從兜里拿出養樂多給:“而且你這樣說,你爸爸會揍叔叔的。”

“好吧,”小姑娘很是郁悶,“那我只好嫁給我們班的小男生了。”

新年煙花升上夜空,爸爸媽媽已經做好年夜飯,就等他們。

到家時,熱熱鬧鬧上桌,電視里的春晚變背景音。

是他的家,南風給他的家,有爸爸媽媽有弟弟,還有他的南風。

如今被層層亮包圍,年時的苦痛模糊遙遠,再也不見痕跡。

晚飯后,兩人散步回家,這一年的初雪猝不及防降臨。

窗外寒風乍起,室溫暖如春,小夜燈守護著南博萬,等他們回家。

如果,再有一個小朋友。這樣的念頭,突然冒出來。

南風下外套,白的羽絨服和他的沖鋒掛在一起。

還是忍不住像塊魔,“啪嗒”一下粘到裴西洲上,仰著腦袋:“裴西洲,新年快樂。”

他低頭,親親的眉眼:“新年快樂。”

南風角有笑:“裴西洲,你喜歡兒還是兒子呀?”

裴西洲下輕輕蹭額頭:“問這個干嘛。”

南風:“就是想問問……難道我們以后不生寶寶嗎?”

雖然已經結婚,更親的時刻也不是沒有,但是有時候看著裴西洲,還是會忘記,他已經是的合法丈夫。

因為正如裴西洲所說,每次看到他,就會又喜歡他一次,心跳怦然,一如十六歲那年。

裴西洲垂著眼睛,睫落下淺淺影:“南風,不要寶寶。”

命運給他最好的,又一樣一樣全部奪走。

給他英雄一樣的父親,最溫的母親,卻又讓他父親犧牲毒販槍口之下,讓母親在他背上病逝,那首想聽的《年壯志不言愁》,最終沒有等他唱完。

如今,遇到南風。

“如果你不想要寶寶,我也會尊重你,我們兩個還有南博萬,也很好,”南風眉眼和聲音都溫,“可是,我可以問問為什麼嗎?”

裴西洲看著,清澈眼底只有一個,語氣很,輕輕緩緩落在耳邊:“我怕失去你。”

他的神認真,看向的目總是溫,甚至有種年看向心上人的虔誠,讓人心也讓人心

南風抬高手臂,知道要做什麼,裴西洲溫蓬松的頭發輕輕蹭在掌心。明明剛才在市局,還是生人勿進的冷酷警察小哥哥,現在卻溫溫像只任由你rua的大狗狗。

“傻子,”南風心疼,放輕了聲音哄人,“分娩的確存在一定危險。”

“裴西洲,我是醫生,我很清楚生寶寶會給帶來的傷害。越了解,越是知道,生寶寶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裴西洲小聲說:“所以我們不要寶寶。”

難得像個小男孩,南風笑著說:“可是好奇怪啊,后來我們在一起,我有時候會幻想,我們的寶寶是什麼樣子的。”

我們的寶寶。

裴西洲的心尖像是被什麼了一下,是暖的,是燙的。

他和南風的寶寶,像他或者像他爸爸,南風媽媽。

不管是男孩還是孩,都喜歡,都是寶貝。

南風聲說:“所以我有一點點矛盾。”

“如果有寶寶,肯定會分走我的注意力,因為我現在只想對你一個人好。”

“可是又覺得,如果有個小朋友,我們一起看著長大,也很不錯。”

裴西洲的眼睛里,自始至終都只有

是南風主手抱住裴西洲脖頸,踮起腳尖吻上去。

這個傻子,看到穿婚紗會哭,怕遇到危險又不想要寶寶,明明在小朋友面前是很溫的。

二十多厘米的高差,裴西洲微微弓起上,肩背的線條清心寡又俊秀利落。細細的吻一路向下,他清爽蓬松的短發落在自己頸窩,南風害到呼吸灼熱,只能抱著裴西洲。

呼吸織,裴西洲干凈到冷淡的眉眼直白,看著,似有鉤子:“脖子酸。”

南風而燙的臉頰埋在他頸窩,聽見他溫聲哄人:“去床上,好不好。”

南風紅著臉點頭,裴西洲抱,臥室的門帶上,南風陷的棉被。

煙花升上夜空,新的一年到來。

南風在裴西洲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琇書網

其實想要個寶寶的原因,沒有說完。

比想要和裴西洲一起看著長大更重要的,是還想多一個人、和一起對裴西洲好。

那是濃于水的親,是裴西洲的孩子,一輩子都是。

裴西洲輕輕吻過南風額頭,聽見迷迷糊糊說:“今天也很喜歡你。”

他收手臂,下輕輕抵在發頂:“我也一樣,南風醫生。”

若干年后,他們都白發蒼蒼,死亡會變隨時都可能發生的事

他希,南風可以走在自己前面,不必面對和承擔失去自己的痛苦。

如果天不遂人愿,是他先走。

那麼如果有兒子或者兒,陪在他的南風邊,是不是會好一些。

-

寒冬之后,又一個春天,空氣和晚風都溫

南風變得嗜睡,甚至有時候在科室,一個不小心就趴在辦公桌上睡著。

大大咧咧慣了,但是這樣況發生多了,引起韋寧注意:“南風,你發沒發現你最近有些神不振,而且特別容易睡著、還老是睡不醒?”

剛剛睡了一覺的南風慢慢悠悠打了個呵欠,腦袋枕著抱枕,鼻音濃重地說:“春困嘛。”

韋寧走到邊,手揣在白大褂口袋,認認真真看著:“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不是春困,而是……”

“而是什麼?”

對上南風沒心沒肺的目,韋寧慢慢說了兩個字:“懷孕。”

南風張了張,眼睛里的震驚慢慢變不可置信,再變無法掩飾的期待、忐忑和欣喜:“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已經是五月份,月底農歷四月二十,是裴西洲生日。

南風懷揣,就好像心底藏著一只小兔子,在每個看到裴西洲的時刻,都要跳出來。

裴西洲生日那天,和爸爸媽媽弟弟一起吃晚飯。

暖黃的燭里,南風眉眼彎下去的弧度溫:“許個愿吧。”

裴西洲閉上眼睛,睫羽一般覆蓋下來。

家人長命百歲,南風一世安寧。

至于他自己,想要牽手,慢慢到白頭。

蠟燭吹滅,南國和裴西洲杯,鄭重其事:“又長大一歲,爸希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守衛一方人民的同時,也不要忘記自己安危。”

杯子響,一切都在不言中。

國用的是“長大一歲”,在他心里,裴西洲和南風南野一樣,都是他的孩子。

南風也拿起杯子,剛要給自己倒上紅酒,南風媽媽一個眼神,南風立刻放下杯子。

有些心虛地鼻尖,對上裴西洲清澈如水的目,不知道為什麼耳朵發燙。

明明已經結婚好久,為什麼看到他,總有種十六歲小姑娘看到心上人的怦然心

怎麼就連他安安靜靜看自己一眼,心都要跳個不停。

南風小小聲問:就這麼喜歡裴西洲嗎?

側自己十六歲的小初、自己的心上人,心底有個笑瞇瞇的聲音:嗯!就是這麼喜歡他,喜歡得要命。

晚飯后,陳怡喊南風:“跟媽媽來臥室。”

能猜到媽媽是要跟自己說什麼,輕輕握了一下裴西洲的手:“去我房間等我。”

臥室的門被帶上,陳怡事無巨細和南風叮囑可以吃什麼、不可以吃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

媽媽的目里滿是疼惜:“以后可得注意了,知道嗎?現在不是一個人。”

南風笑著點頭:“放心吧媽媽。”

陳怡看的眼神依舊像看小孩子:“還沒有告訴小裴嗎?”

南風特別得意:“我非常努力地忍住了,待會兒告訴他!”

“你們兩個怎麼像是長不大了,”陳怡兒的臉,“吃飯的時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好吃飯,就那麼看不夠嗎?”

南風一呆:“被您發現了?我還以為我看得很含蓄呢!”

南風鼻尖,又猛地抬起頭:“裴西洲也在看我呀?”

陳怡無可奈何點點頭,眼角細細的紋路都是滿足笑意:“快去吧,快去告訴他。”

裴西洲陪著老丈人喝了一點點酒。

南風去和爸爸媽媽說話,他便洗澡洗漱,之后,個高長坐在南風床邊。

南風房間,暖黃調,木質書桌,除了書,還擺了一排眉弄眼的娃娃。

跟自己聊天的中學時代,是不是就坐在這張桌子旁邊?

告訴自己下雪的時候,是不是就從這扇窗戶看出去?

去貴州的時候,用的就是角落那個海綿寶寶行李箱。

門把手轉,南風推開門走進來。

的頭發為了婚禮留長,一直沒有剪過,現在蓬松垂在前。

上是淺棉質連,有致可彎折的領,擺微微散開。

看到,裴西洲冷冽的眉眼深,笑意化開,波流轉。

南風倒背著小手,走到他面前,手指上他的臉:“喝醉了這麼喜歡笑。”

裴西洲輕輕揚眉,語氣很認真:“不是喝醉了喜歡笑。”

南風俯和他平視:“不是因為喝醉喜歡笑,那是因為什麼?”

裴西洲抿,濃眼睫微微遮住瞳孔,雙眼皮褶皺清晰又深刻:“是因為喜歡你。”

自然而然的語氣,撒不自知。

南風彎腰湊近,親親他

“老婆。”

“嗯?”

裴西洲仰起臉:“還要一下。”

南風手搭在他的肩上,下來,又溫和。

如愿以償,看見他眼睛彎彎的,睫撲閃撲閃的,瞳孔深又明亮。

退開,開始慢慢措辭,心臟撲通撲通震腔。

好半天才看著他眼睛,緩緩說道:“裴西洲,我有事要告訴你。”

裴西洲:“是什麼。”

南風眼睛清和,一字一頓:“……你要當爸爸了。”

裴西洲眼睛忘了眨,南風有些害、小聲補充:“我懷孕了。”

他眼眸清澈,比年更干凈、明亮,看著也只看著,突然就說不出話,抿起的角甚至是青的。

像是寵若驚,也像是茫然無措,小男孩一樣,眼神和睫,輕輕緩緩落在上。

南風慢慢牽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裴警的兒子,或者兒,就在這里。”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他們白頭偕老。

南風變銀發蒼蒼的、可的小老太太,靠在裴西洲肩上曬太。裴西洲依然能記起,穿婚紗嫁給自己的樣子,還有,告訴自己肚子里有一個小生命的時候。

他只是彎腰把擁進懷里。

太多緒,可等緒平復,最深重的是心疼。

裴西洲抱著南風,沉默著,懷抱卻安心又溫暖。

南風側頭,靠近他耳邊:“就算有寶寶,你也是我的大寶貝,排在第一位。”

裴西洲親親臉,沒有說話。

這麼小的小姑娘,肚子里有他們的寶寶。

會吃很多苦,會嘔吐、會不舒服、會吃不下東西。

等到進手室分娩,迎接的還有九級疼痛。

裴西洲環在南風后的手臂收

夜里,南風半夢半醒,察覺裴西洲的手輕輕覆在肚子上。

他輕輕開口,氣音說話,聲音小得快要聽不清。

“寶寶,不要讓媽媽疼。”

南風笑著鉆進裴西洲懷里,閉著眼睛親親他。

“寶寶說,聽到啦。”

-

南風懷孕這一年,家里發生很多變化。

南野踩在盛夏的結尾,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韋寧舉辦婚禮。

南風真道:“實不相瞞,在下嗑過你和我弟弟的CP!”

穿婚紗的韋寧艷不可方:“真的?”

南風點頭如搗蒜,突然一皺眉。

韋寧:“怎麼啦?不舒服嗎?”

南風搖頭:“寶寶突然踢我一腳。”

韋寧張兮兮,南風眉眼彎著:“寶寶,這是漂亮舅媽。”

婚禮那天,賓客滿座。

看著手邊英俊的新郎,韋寧突然想起自己輔導功課的高中生弟弟。

在別人里,是好看、不耐煩、籃球打得很好,在自己面前,只會低聲姐姐。

那個時候大學,以為心都只是暫時,無論如何不可能去禍害一個高中生,更何況,他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弟弟。

“我讀大學的時候,你還在高考,那個時候看過一句話,弟弟都是妹妹們的。”

南野逆站著,眉眼英俊,散漫道:“可是姐姐,我是你的。”

這一年十月,南國同志年滿六十歲,榮退休。

兒子兒都在清遠市中,索拿積蓄在清遠買了一套小房子,把家搬到這里。

不然,家里的兒,兩個醫生兩個警察,想要湊在一起吃頓團圓飯,太難了。

南風的肚子在一天一 天變大。

曾經很驕傲,肚子里的寶寶好乖,很聽裴西洲的話,從不讓難過。

可是慢慢的,月份大了,那些不適的反應本無從抗拒,不舒服如影隨形。

裴西洲本就淺眠,稍微翻一下都要頭,睜開眼睛看看是不是不舒服。

南風便會輕輕說:“我沒事。”

裴西洲的眉眼,看的眼神像是做錯事。

南風知道他是心疼自己,親親他下:“不要太擔心。”

翌日清早,南風腦袋昏昏沉沉,先于意識清醒,急忙跑到衛生間。趴在馬桶旁邊,惡心、嘔吐,眼淚都出來。

裴西洲倒水幫漱口,南風癟了癟角:“這麼臟兮兮的樣子都被你看到了。”

“不準說,”他幫干凈角,聲開口,“還想吐嗎?”

南風搖搖頭,虛弱到不行,裴西洲彎腰抱,輕輕抱回房間放到床上。

南風窩在裴西洲懷里,鼻音濃重:“我好像已經開始變丑了。”

裴西洲親親發頂:“就算你白發蒼蒼,也是我見過的最可的小姑娘。”

南風仰起臉,看他的黑發和睫,清朗的眉眼和鼻尖的淡小痣。

忍不住想,八十歲的裴西洲會是什麼樣子。

肯定是個酷酷的可的小老頭,高高瘦瘦,不怒而威。

或許他們的小孫子小孫都會害怕爺爺,不敢輕易上前。

或許當年的高考狀元還是能一眼看出孫子孫高考題的答案。

或許還是會像個年,悄悄藏起好吃的,糯米糕又或者糖炒栗子,留給

這樣想著,南風閉上眼睛,夢里開滿鮮花。

裴西洲卻毫無睡意,手指輕輕過南風的眉眼、頭發,珍而重之,小心翼翼。

南風睡醒,滿室,空氣里都是最喜歡的甜香。

黃豆糍粑,糖炒栗子,烤紅薯,全是最喜歡的。

迫不及待小孩子一樣去洗臉刷牙,乖巧坐到餐桌前,可真的咬下去,那種反胃的覺去而復返。

南風忍住頂在嗓子眼兒的惡心,怕裴西洲擔心,努力笑著咽下去。

裴西洲目里的疼惜明顯:“不想吃就不要吃了。”

南風:“可是那麼遠,你特意給我買的呢,好浪費呀。”

裴西洲的頭發:“我會全部吃掉。”

都說,這個世界上,本沒有這回事,疼在自己上,別人怎麼可能會得到。

可當南風看向裴西洲,看他重新給自己煮了清淡的白粥,沉默不語吃完自己剩下的食,卻篤信,這句話是錯的。

如果能選擇,他們其中只有一個人難過,裴西洲肯定會選擇自己。

畢竟,在他被艾滋毒販針頭扎到,在他被挑斷手臂腱,都沒想過讓自己陪在他邊。

裴西洲從來都不是個有儀式的人,可是在南風懷孕的時候,他經常會拿起南風的拍立得。

他買了很多小嬰兒的服,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孩,只是可可的寶寶服,男孩孩都可以穿。

南風經常會把它們拿出來,重新疊一疊。

裴西洲坐在側,拿起相機,鏡頭里、眼睛里,都是

“我以前漂漂亮亮的時候你不拍,現在懷孕,好丑……”

“裴西洲。”

“嗯。”

“不要拍我了,好丑的。”

“才不丑,”從相機上方出一雙睫的眼睛,“我太太最好看了。”

晚上南風睡著,裴西洲開著床頭的小燈,在照片下方標記。

【南風吃不下東西。】

【南風不舒服,睡在我邊。】

【南風才不丑,南風最可了。】

最后一張,是孕吐的南風,頭發凌,整個人虛

裴西洲看向睡在自己邊的小姑娘,叩開筆蓋,一個字一個字認認真真寫。

【寶寶,在你出生前,媽媽吃了很多苦。】

【我們都不可以欺負。】

-

第二年二月,南風預產期臨近,為全家重點保護對象。

那段時間,南風不再去醫院上班,爸爸媽媽陪在邊,卻格外依賴裴西洲。

偶爾夜深人靜,看他漂亮眉眼,忍不住想。

如果進了手室,真的遇到意外,怎麼辦。

是醫生,太清楚手風險。

這種事,并不是別人可以你就可以。

因為,每個人都有幾率為那個個例。

也就突然明白,裴西洲為什麼一開始不想要寶寶。

只要想到,有再也見不到他的可能,就已經淚于睫。

是孕期激素不正常嗎?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多愁善

南風吸吸鼻子,裴西洲睜開眼睛:“不舒服嗎。”

他清俊眉眼間的張如此明顯,南風的不舍更重,抱他。

“裴西洲。”

“嗯。”

突然就什麼都說不出來。

想說我很害怕。

想說我舍不得你。

想說,我想和你歲歲年年朝朝暮暮永遠都不分開。

南風主吻上去。

裴西洲捧著的臉,溫回應。

-

南風預產期即將到來的那個星期,剛好新年要到來。

裴西洲名義上有七天法定節假日,實際上隨時戰備,隨時都可能奔赴危險最前沿。

南風歡喜之余,總有忐忑,生怕電話下個瞬間就要響起。

新年,臥室里的電視節目紅紅火火,南風不看,卻喜歡開著,當個熱熱鬧鬧的背景音。

靠在裴西洲肩上:“裴西洲,你說是兒子還是兒呀?”

裴西洲:“我也不知道。”

南風笑問:“聽說年輕爸爸都喜歡兒?那你喜歡兒還是兒子?”

裴西洲:“都喜歡。”

南風抬起頭:“如果選一個呢?”

裴西洲垂眼:“喜歡南風。”

“起個什麼名字好呢?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兒,這有些難。”

南風里嘟嘟囔囔的:“一定要長得像你,長得像你好看……”

裴西洲失笑,低頭親親白白的小臉。

急集合的電話依舊猝不及防,無可避免,號角一般吹響。

南風條件反一樣,瞬間神經繃起來。

這樣的時刻并不見。琇書網

很多很多時候,在裴西洲洗干凈手給做飯的時候,在裴西洲把抱到懷里哄睡覺的時候,在裴西洲抱著一起看電影的時候……電話響起,就是他要離開的時候。

一線緝毒、和毒販開槍對、偽裝“馬仔”和毒販易,這些,裴西洲只字不提,一切畫面,都來自于在網上看的紀錄片、收集的豆腐塊信息,只言片語,輕易還原一個太平盛世無法見到也永遠不會見到的世界。

往常,裴西洲執行任務,南風都會很乖巧很懂事,深深藏起自己的緒。

唯獨這次,時間特殊,心里有難以名狀的恐懼。

再過幾天,就是預產期。

害怕,害怕自己意外發生,害怕再也見不到他。

害怕,害怕命運搶走他的爸爸媽媽,連帶自己。

裴西洲一,好像一下子從的裴西洲,變回冷淡肅穆的緝毒警察。

上的沖鋒而寬大,眉眼濃重如水墨勾勒,俊臉比夜更冷,一如初見。

“南風,我走了。”一如往常。

南風笑著:“嗯,注意安全。”

在上涌,不能哭,不能讓他擔心。

南風眼睛潤,故作輕松:“等你回來,就是我和寶寶了。”

裴西洲看著,睫低垂,淺瞳孔清亮,南風輕輕他的臉:“所以,你一定要快一點回來,知道嗎?”

裴西洲點頭,眷深重,背影卻沒有任何遲疑。

夜涼如水,南風聽見臥室的門被帶上,所有溫暖瞬間離。

難以抑制的恐懼不安重重在心口,快要不過氣。

等待宣判一般,靜靜等待第二道門關上的聲音,確定裴西洲離開,才敢落淚。

偏偏眼淚無法控制,漲海水一般兜頭將淹沒。

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不想你走。

下個瞬間臥室的門打開,清俊高挑的黑影比夜更加冷漠。

裴西洲俯輕輕抬高的臉,下來,甚至沒有來得及閉上眼睛。

齒相依,忘記呼吸,是眼淚的味道,是未盡的言語,是此生最深重的牽絆。

“等我回來。”裴西洲退開,鼻尖相抵。

南風點點頭,眼淚順著臉頰廓落下,在模糊的視線里努力想要看清他。

“我好像一直沒有說過,”裴西洲抬手幫眼淚,如水月里眉眼和,“南風,我你。”

-

濃重如潑墨。

裴西洲神冷峻到不近人,槍庫領槍,防彈背心穿在警服外,漂亮眼睛像是浸了冰,可在冰封的深,是經歷和歲月無法抹殺的意氣風發,一如那個警校畢業、剛來毒支隊報到的他。

“凌晨四點,人睡得最,我們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那聲線永遠四平八穩沒有什麼起伏,和問“今天中午吃什麼”的時候并無二致,但就是讓人心安,就好像只要有裴西洲在,再危險的時刻,也能夠化險為夷。

而在夜幕籠罩下的市人民醫院,南風迎來第一波產前陣痛,爸爸媽媽陪在邊,加班的韋寧披著白大褂急匆匆趕來。不能著警服外出,從市局跑來的南野上作訓服沒來得及換。

唯獨不見裴西洲。

一聲令下,潛伏在毒販周圍的幾百名毒警察、武警、特警借夜幕掩護,以雷霆萬鈞之勢,沖進毒販制毒窩點,猶如一柄利劍兜頭劈下。

南風進手室的那一刻,心里卻在為他默念,裴西洲,長命百歲。

命運帶走你的爸爸媽媽,可是南風不會屈服,南風一定不會離開。

巨大的制毒窩點仿佛迷宮,到最后一間房間。

毒販一手放在被褥外,另一只手藏在棉被當中。

裴西洲持槍走近,猝不及防的鋼叉銀乍現向著他直直刺過來。

室上方,是悉得不能更悉的無影燈。

南風閉上眼睛,恍惚之間好像看到了外婆。

外婆,請你保佑我。

我還想和他朝朝暮暮,歲歲年年。

警車救護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直接開進市醫院大門。

在一樓大廳的南國看見一隊警察急匆匆跑進來,擔架路過一地鮮

恍惚之間,和幾十年前的雨夜重合。

“醫生!”

“醫生!”

“救他!”

擔架上那個人眉目清俊年輕得嚇人,鼻尖一點淡小痣,沒在斑斑跡當中。

慢慢的,和時空隧道另一端的顧長生一點一點重合。

國站起,手里的東西掉落一地,乍然陷進冰窟。

槍林彈雨全部不見,裴西洲回到魂牽夢繞的故土。

裴婉卿笑著,問邊的男人:“你猜,是兒子還是兒?”

顧長生:“兒子吧。”

裴婉卿:“怎麼這麼肯定。”

裴西洲走近,才看清,顧長生手里是一把木頭小槍。

他皺了皺眉:“這一把又不行,扳機刻歪了。”

裴婉卿眉眼無奈:“你怎麼知道是兒子呢?”

顧長生放下手里沒型的小槍,笑著道:“兒子能代替我保護你。”

“爸,媽……”

沒有人應答,沒有人看見他。

顧長生牽著裴婉卿的手進屋,徒留他在原地。

畫面轉換,暴雨傾盆,耳邊槍聲四起。

中彈的顧長生最后一次扣扳機,毒販應聲倒下,他這才允許自己卸了力氣。

裴西洲低頭看自己,汩汩,生命以可知的速度流逝。

是已經死了嗎?

忠烈滿門。

就在這時,一聲嬰兒啼哭把他拉回人間。

眼前驟然明亮,萬回春,滿世界花開。

在他不知道的時間地點,他和南風的兒,跟這個世界打了第一聲招呼。

南風閉上的眼睛有淚,心深有個聲音,在問:

裴西洲,你聽見了嗎?

-

翌日,南風醒來的時候,天大亮。

九級疼痛,全骨骼像是被碾碎重塑。

沒有,輕輕喊了一聲:“裴西洲……”

陳怡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懷孕、分娩,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那并不是簡簡單單的兩個詞,而是一種持續的痛苦。

從懷孕的那刻開始,伴隨你的漫長余生,它將會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機能再也不可能恢復如初。

意識慢慢蘇醒,眼睛也可以對上焦。

南風看到病床邊,一大家子人。

是爸爸媽媽,是弟弟弟韋寧,還有初中到現在的好朋友葉錚。

邊的小床上,躺著和裴西洲的寶寶,那麼小一點兒,是個孩。

唯獨不見裴西洲。

那平日里用來對抗這個世界的、樂天派的外殼,在這個瞬間不復存在。

只是委委屈屈看著媽媽,聲音虛弱到快要聽不清:“媽媽,裴西洲呢?”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過了好久,那凝滯的時間才開始重新流通。

南野垂在側的手攥,南國的眼神躲閃,陳怡紅著眼睛笑:“剛才給你打過電話,但是你沒醒,小裴說是有任務,走不開……”

南風懸在嗓子眼的心臟這才回落,既然裴西洲給打過電話,那就說明他人很安全。

要做的,是養好,和兒一起等他回來。

護士把兒抱到邊,給看。

怎麼會有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明明這麼小、卻能看到裴西洲眉眼的影子。

南風心里太多的緒在洶涌發酵,最后都變掉出眼眶的眼淚。

這是和裴西洲的寶寶。

南風看著兒,心里想念更重:“媽媽,我想給他打個電話,可以嗎?”

南野清清嗓子聲音難得溫和:“姐,我們執行任務的時候,不能接聽電話。”

眼淚還在眼眶打轉,南風卻乖巧收起手機。

想著,萬一裴西洲正在毒販周圍設伏,萬一手機忘記調靜音,豈不是很危險。

南野:“只要姐夫可以,他會聯系你的。”

南風點點頭,臉頰和都是大病一場的蒼白。

南野不忍心:“姐夫沒有危險,你放心好了。”

南風:“你怎麼知道?”

南野突然就搭不上話,還是南國先開口:“想吃什麼?爸爸回家給你做。”

南風笑著、溫聲回答爸爸:“不要麻煩,從醫院食堂買一些就好。”

心里有濃重的不安,說不清是為什麼。

可能是剛才晴空萬里現在一瞬間變得沉。

也可能是因為剛從鬼門關爬回來,脆弱連帶人都變得多愁善

陳怡見發呆,過來幫掖好被子:“休息一會,好不好?”

南風不想讓家人擔心,乖巧躺下來,小小的兒睡在邊。

市人民醫院的產科病房在九樓。

此時此刻,從病房出來的南國直奔十一樓。

南風已經轉到普通病房,邊有一大家子人。

而重傷的裴西洲還在重癥監護室,生死未卜,孤一人。

他想起十幾年前在貴州見到的年。

那麼熱的天氣里長袖、長上全是傷。

是因為上不起學,所以舉報毒販,拿獎金。

那個時候他就想著,如  果他的爸爸媽媽看到,心得疼碎了。

現在他為他的爸爸。

一邊是剛剛生下兒、從鬼門關里闖回來的南風。

一邊是在重癥監護室的、重傷的裴西洲。

國坐在走廊長椅,背靠冰冷墻壁,摘下眼鏡垂著頭。

時間的齒帶著刺一般,從他心尖最不設防的位置寸寸碾過。

陳怡來到南邊,手搭在他的手上,握住:“一定沒事的,小裴一定不會有事,他還沒見過自己的兒……”

幾十年前的雨夜歷歷在目,看到緝毒警察書的震撼難以言表。

那個時候他不是等在手室外的父親,是跟著老師上手臺的醫生。

裴西洲的父親是這樣。

這一刻,南國祈求上蒼。

讓這個可憐的孩子見一見自己剛出生的兒。

讓這個可憐的孩子抱一抱剛從鬼門關回來的妻子。

裴西洲昏迷,干裂沒有任何,氧氣罩里,輕輕說了兩個字。

霧氣彌漫,南國從型辨別,他喊的是他兒的名字。

南風。

-

南風素質比一般孩好很多,得益于結婚之后,裴西洲犧牲相帶育鍛煉。

可是就算素質再好,也是虛弱的,甚至,是脆弱的。

想念來勢洶洶,在看到和他眉眼一樣睡的兒時,在看到別的產婦邊悉心照顧的丈夫時,在看到新手爸爸手足無措去抱自己的孩子時。

忍不住會想,如果裴西洲在邊多好,想裴西洲第一次見到兒會是什麼場景,會不會紅了眼睛、了睫

其實裴西洲在面前一點都不堅強,也會哭。

脆弱又,沒有任何防備,結婚那天落淚,告訴他懷孕的時候眼睛通紅。

那些因為疼痛輾轉反側的夜晚,忍不住想,的裴西洲現在在哪里,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危險。

雖然現在上有難以言說的疼痛時時刻刻存在,可是裴西洲卻在經歷最最真實的生死一線。

從紀錄片里、從法制節目里,看過最真實的一線緝毒,現實永遠比電視劇危險。

你以為臥底、緝毒警察假扮毒販“馬仔”易是杜撰,以為緝毒警察被車輛拖行、模糊還要追緝逃犯是騙人眼淚的把戲。

以為他們潛伏在毒販邊等待收網、即使傷也不能出聲全是不了解現實的夸張,以為毒販睡覺的被褥無論如何不會藏著一把鋒利無比的鋼叉。

以為這太平盛世,再也不可能有人流流淚以理想信念為生不惜犧牲。

一切僅僅是你以為,因為你從不曾為他們停留,亦不曾分給他們半分注視,你甚至不知道有這樣一群人存在。

僅僅是因為,有一群人真實存在又不為人知,代替你,代替我,代替我們,將黑暗擋在后。

他們的存在,不是為了揚名立萬,更不是為了讓你記住。

是因“寸寸山河寸寸金”,是為祖國國土干干凈凈。

有人倒下英魂長眠烈士陵園,卻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繼奔赴緝毒一線。

電視劇里的緝毒警察主角環足夠大,為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編劇會讓他無數次死里逃生。

可是,裴西洲不是電視劇男主角,他是毒支隊的緝毒民警。

之軀非鋼筋鐵骨,要上天多眷顧,才能次次死里逃生平安無恙?

南風本不信神佛,卻因裴西洲,無數次心中祈求上蒼,祈求他平安歸來。

接到裴西洲電話,是在寶寶出生三天后。

看著來電提示,南風呆了幾秒,而后手忙腳按下接聽鍵。

“裴西洲。”

他的聲音很輕,羽一樣輕輕緩緩落在耳邊:“嗯。”

電話那邊很安靜,南風忍不住問:“你現在在哪里?”

裴西洲:“任務結束,警校培訓。”

任務結束,讓南風懸在嗓子眼的巨石瞬間回落到肚子里。

提心吊膽太久,倏然放下心,眼睛都在發熱。

鼻子驀地一酸,思念說不出口,疼痛說不出口。

好半天,變一句:“你沒事就好。”

裴西洲聲音本就好聽,低聲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你好不好?”

南風一線的抖。

我一點都不好。

生寶寶真的好疼。

打了無痛還是很痛苦。

但是,想到你我就一點都不怕了……

所有酸委屈都咽下去,鬧的小姑娘不再撒

小小聲說:“我很好,我們的……我們的兒也很好。”

電話那邊沉默下來,裴西洲“嗯”了一聲。

在他開口之前,南風迫不及待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病房里,南國偏過頭,手臂蹭過眼睛。

裴西洲安長輩,笑著搖頭。

讓全家人擔心,是他錯了。

上的石膏厚重,手還沒有拆線,走路都是問題。

如果南風見到,肯定又要哭。

裴西洲聲道:“我沒有任何危險,你不要擔心。”

南風乖巧應聲,極力克制,尾音還是帶了意。

“等培訓一結束,我就立刻回去,好不好?”

電話那邊,回應他的,是脆生生的、破涕為笑的“好”。

南風的心完完全全放下來。

警校培訓,沒有任何危險。

所有的擔心和難過在聽到他聲音的瞬間都消失,又變回那個開開心心的南風。

后知后覺,滿心都是兒出生的歡喜。

的食也重新回來,沒掛斷電話,就小小聲說:“媽媽,我想吃水果。”

陳怡連連點頭給削蘋果,切塊,放到碟子里,放上小叉子。

南風端著果盤,里咬著蘋果,聲音含糊不清:“裴西洲,我想看看你……我想視頻。”

醫生過來提示裴西洲應該休息,裴西洲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

而后,語氣很,告訴電話那邊的南風:“我現在不好看。”

想必是執行任務太久,現在又在警校,不像是住在家里的時候。又或者,跟他同住的還有別人,不方便跟自己膩膩歪歪,作為一名不添麻煩的新時代警嫂,南風表示理解。

笑瞇瞇回了句:“偶像包袱還重。”

裴西洲聲音里慢慢帶了笑:“回去給你看個夠。”

南風:“對啦!我拍張兒的照片給你!”

照片傳過來,裴西洲難以形容那一刻的心

半天,才低低開口:“可是我也想看看南風醫生。”

于是睡的兒旁邊,多了他的小姑娘,笑容又可

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全部的牽絆。

給了他一個家,有兒。

-

五天后,裴西洲可以下地走,但需要借助拐杖。

無數次,南國和陳怡想要告訴南風,裴西洲現在狀況。

南風的病房,熱熱鬧鬧一大家子人,有爸爸媽媽弟弟弟妹,還有兒。

等他們間隙、趁著南風不注意又或者找理由消失去看裴西洲,就只有一個孤孤單單的背影。

在嘗試著借助拐杖走路、又或者在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發呆,最多的時候,是在看手機里南風發給他的視頻,視頻畫面里,南風和兒都如此鮮活生

“告訴南風吧。”南國終究是不忍心,再一次開口提議。

裴西洲抿了抿,沉思片刻,認真開口:“我很快就可以不用拐杖,那個時候再告訴吧。”

他現在的形,要麼拐杖,要麼椅。

無論是哪一種,都會惹南風難過。

出生死,傷又或者犧牲,都是尋常。

唯獨害怕,看因為自己哭。

國輕嘆口氣。

自從知道裴西洲是在警校參加培訓,南風隨意很多,時不時的電話信息還有照片。

剛剛傳過來的視頻里,南風聲音含笑。

“寶寶,我是媽媽。”

“這是爸爸。”

拍下的警證照片,放到兒面前。

照片里的裴西洲警校剛畢業,棱角分明清清冷冷的一張臉,眉眼干凈到冷淡。

襯衫彎折的弧度鋒利,領帶打得一不茍,他明明是看向鏡頭,卻好像可以直直看進人心里。

裴西洲抿起的角有笑。

國心都要碎了。

晚上,他過來送晚飯,裴西洲乖巧吃完:“謝謝爸。”

“客氣什麼,”他收起碗筷,“想不想看看們?南風和寶寶睡著了。”

裴西洲個高長,一條因為傷,完全使不上力氣。

輕輕推開門,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混著清甜的柑橘香氣。

兒在南風邊睡得安穩。

那麼小一點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又是那麼大,南風生下的時候,會有多疼。

可那個時候,孤立無援只有自己。

他俯,沒有任何印上南風額頭。

南風睡得迷迷糊糊,有清冽的悉的氣息,即使是在夢里,也知道是裴西洲。

睜開眼,面前只有兒。

夢里見到他、懷抱著期待睜開眼睛,卻看不到他,心里突然很空很空。

“裴西洲,你還不回來嗎?”

眼前醫生換藥,裴西洲清冷出塵的一張俊臉,眉都沒有皺一下。

撒起謊,語氣平靜無瀾,還能溫聲哄人:“快了。”

醫生離開,裴西洲額頭盡是冷汗。

這時安安靜靜的電話那邊,傳來門被拉開的聲音:“裴西洲,輸了。”

裴西洲骨節分明的手指捂住電話。

電話那邊南風還是聽到聲音:“我聽到一個聲音,是在和你說話嗎?”

“不是。”

“我現在有工作,晚點打給你好不好。”

“好呀!”

“裴西洲。”

“嗯。”

“今天也很喜歡你。”

“我也一樣,南風。”

-

在病房里待太久,閑不住的南風也會出門走走、溜溜彎。

這里是工作的地方,隨便一個小醫生小護士就能搭上話。

“特別特別特別帥,那多長我給你描述一下,”護士臺的小姑娘,手夸張比劃在自己腰上側位置,“那個大長,從這兒就開始長了!”

“臉蛋更絕,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長那樣的,眼睛還是淺琥珀你敢信?”

就是那句“淺琥珀”,讓南風停住腳步:“又在上班魚討論哪個大帥哥呀?”

小護士興得小臉通紅:“一周前住進來一個警察小哥哥,長得是漂漂亮亮那種帥,紅齒白超級驚艷,你知道有多蠱人嗎?”

“警察”兩個字一下子到南風心尖某塊位置,接著,小護士指著自己鼻尖:“鼻尖還有一顆可好看可好看的小痣。”

春節剛過的深冬,所有熱鬧歡笑在一瞬間離,空氣中只剩下無盡冷意。

像是墜結冰的深潭,無法呼吸,牙齒打,周止不住地抖。

“他……況還好嗎?”仿佛靈魂出竅,聽見自己問。

小護士搖搖頭又點點頭:“現在好很多了,除了不能走路,剛來的時候,真的像是要死掉了……”

南風深吸口氣:“他是哪天住的院?”

小護士:“說起來,跟你生寶寶是一天呢!”

南風拿出手機,翻到那一天的通話記錄,裴西洲并沒有給打過電話。

南風離開護士臺,南國拎著飯盒急匆匆走進電梯。

南風一步一步,走的臺階,每一步都有無法忍的酸,每一步都像踩踏在自己心尖,狠狠碾過去。

推開安全通道的門,手已經沒有力氣,仿佛以第三人的視角,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病房外。

病房里,裴西洲一寬寬大大的病號服,試圖在南國進門的時候,拄著拐杖為他搬一把凳子。

病房外,南風手捶在自己心口位置。

拼命忍住哭,甚至已經腦袋木木的,本哭都哭不出來。

心臟好疼,比生寶寶的時候更難過,疼到快要直不起腰。

如果掉眼淚,那裴西洲這麼長時間里只敢看自己,豈不是全部白費。

也是那天,裴西洲發現,自己好像可以不用拐杖,就能走路。

可是走路的姿勢還是不對,他試探著,想要從自己的病房走向南風的病房。

像是長針碾過一樣疼。

于是,重新拿來拐杖,走進電梯、出電梯。

在南風病房門口,放下拐杖,慢慢推開門。

南風聽見門開,閉上眼睛,睫抖。

半張臉都埋進薄被,淚于睫,牙齒咬住下

頭頂落下淺淺影,不再是曬過的洗味道,而是不能更悉的、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印在自己臉頰,南風心都要碎了。

聽見他走路,很慢很慢,到兒的小床邊。

“不要羨慕別的小朋友。”

“你也有爸爸。”

是他從小沒有爸爸,所以就算兒還小,也要告訴,不要羨慕,你有爸爸。

年裴西洲沒有的,他想要全部、全部給自己的兒。

南風臉往薄被里埋,手指攥著床單,心疼得好像要死掉。

那曾經故意輸給自己、背著自己回家的人,曾經在貴州山區背著下山的人,那曾經沖鋒陷陣在一線的緝毒警察,此時此刻,一步一步走得很輕、很慢,卻遲遲沒有聽到門帶上的聲音。

不用去看,南風也知道。

他在看自己和兒,他也同樣不想離開們母邊。

不要走,裴西洲,不要走。

門帶上的那一刻,南風所有的緒決堤。

拿起手機,抖著按下裴西洲的號碼。

電話接通,南風咬住,聽見他喊名字:“南風。”

捂住臉的掌心,全是眼淚,南風開口:“裴西洲,你在哪兒呢?”

裴西洲聲線清冷又溫:“剛剛下課。”

南風:“你好不好?”

裴西洲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我很好,不要擔心我,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片刻后,他低低說了一句:“南風,對不起。”ωωω.χΙυΜЬ.Cǒm

南風心疼得要死了,即使是分娩的九級陣痛,都沒有現在這一刻難過。

你看這個人,他到底是有多堅強,又是有多不在乎自己。

被艾滋毒販的針扎到的時候是,緝毒重傷的時候也是。

他總是一個人,從不讓任何人知道。

即使是結婚以后的現在。

“裴西洲。”

“在。”

“我也是。”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只有他知道,那是對他的回應。

那天離開前,他第一次說,南風,我你。

“裴西洲,我也是。”

電話那邊,南風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哭腔,再一次重復。

“裴西洲,我命令你,現在,向后轉。”

裴西洲轉,隔著門,淚眼朦朧的南風和他視線相對。

“愣著干嘛。”

“快點過來抱抱我啊你這個混蛋……”

南風癟著角,眼淚斷了線,哭著:“我和兒都很想你。”

裴西洲推開門,一步一步走到邊。

每走近一步,都有針,狠狠扎在南風心上。

南風看著他的:“疼嗎。”

裴西洲笑著手擋住眼睛不讓看:“不疼。”

南風瞬間紅了眼:“騙人!”

卻聽見他嘆氣,清冷聲線盡是無奈:“見不得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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