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余燼》第6頁

牧師輕輕點了點頭,而很快,剛離開不久的大副也回到了駕駛室中。

“船上沒有人,也沒有多人,”剛一見面,大副不等船長問話便立刻匯報道,“我親自檢查了在甲板上集合的水手,還去鍋爐房檢查了留在那里的機械師,他們都能準確念出各自所信仰的神祇的名號,是活人沒錯。”

“一個人都沒?”勞倫斯卻瞪大了眼睛,這本應是好消息,他卻不敢相信大副匯報的況,“圣徽道標那邊呢?”

“圣也正常,”大副立刻點點頭,“導航員正在準備熏香和油,等著您的命令以重啟那圣。”

勞倫斯驚疑不定地聽著,又一次忍不住輕聲嘀咕起來:“……他真的放過了這艘船?”

“好運氣是眷顧我們的,船長,”大副攤了攤手,“我們什麼都沒損失,或許那位可怕的幽靈船長只是恰巧路過,甚至可能只是不小心撞上。”

“這話你自己信麼?”勞倫斯立刻瞪了自己的大副一眼,“如果好運氣真的眷顧我們,我們就不會遇上……”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突然從門外響起,接著便有人一把推開了駕駛室的大門,滿頭大汗的水手長出現在勞倫斯面前,這個材高大的男人臉上滿是驚恐。

“船長!異常099不見了!!”

駕駛室中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覷,然而不知為何,勞倫斯在短暫的震驚中竟又突然覺得松了口氣——

太好了,跟失鄉號遭遇之后船上終于找到了不對勁的況,那這就太對勁了!

接著他便控制住了臉上表,一邊走向門口一邊語氣急促地吩咐大副接管舵,又吩咐水手長在前面帶路。

急促的腳步聲在白橡木號的船艙走廊中響起,很快,勞倫斯便在水手長的帶領下來到了這艘蒸汽船的最深

一間特殊的艙室出現在他眼前。

這艙室的大門上刻滿了麻麻的神學符號,沉重漆黑的門扉竟好像是用一整塊黑鐵鑄造而,玄奧的符號從門框邊緣又一直延至走廊,約仿佛是要形某種封閉的囚籠,來束縛住艙室中保存的事

勞倫斯看了一眼大門,確認大門以及周圍的符號都沒有損壞的跡象,又抬頭看了一眼上方——安置圣徽道標的“圣室”就在封印間的正上方,那道標是確保船只不“深層”影響的關鍵,同時也是維持封印間的第二重保險,即便于關閉狀態,它也理應能夠確保封印間的屏障完整。

但就是在這樣兩重屏障皆完好無損的況下,封印間里的東西,白橡木號此次航行所護送的最關鍵的貨,異常099——人偶靈柩,消失了。

勞倫斯深吸一口氣,上前打開了封印間的大門,用力將那沉重的門扉一把推開。

封印間,燈火通明,懸掛在四立柱上的汽燈幾乎無死角地照亮了房間中央,然而本應放置在那里的“貨”卻已不翼而飛,原地只留下幾道縱橫錯的鎖鏈,以及一些灑落在周圍地面上的灰白灰燼。

水手長的聲音從勞倫斯后傳來:“按照異常099的封印要求,這間房間里一直維持著燈,并且每隔兩小時都會有一名船員進來重新加固‘靈柩’周圍的鎖鏈以及在房間的地面上灑下骨灰,但在那艘……幽靈船出現的時候,因為況混,本應值的水手沒有及時進房間,他晚了差不多七分鐘,結果就發現異常099消失了……”

“僅僅晚了七分鐘不會導致那東西失控,頂多是封印減弱出現異,最糟的況也不過是一口棺材在這間房間里跑——這里層層疊疊的封印和圣徽道標的錮都不是擺設,”勞倫斯卻皺著眉搖了搖頭,“現在的況是它消失了……貨離開了這艘船,這跟那個水手沒關系。”

水手長的表有點張:“那您的意思是……”

“一定是失鄉號,”勞倫斯沉聲開口,“那位‘船長’帶走了異常099……”

說到這他頓了頓,又輕輕嘆了口氣:“或許我們應該到慶幸,失鄉號向來只會帶走它想要的東西,那位船長是沖著異常099來的,而不是我們的命。”

水手長看了看自己船長的臉,又看了看空的封印間,良久才猶豫著問道:“那……我們丟失了如此重要的貨,該如何向城邦當局……”

勞倫斯看了水手長一眼,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失鄉號屬于天災,我們有海事保險。”

“……保險公司賠這個麼?”

“他們不賠就讓探險家協會發布對失鄉號的新懸賞……”

“船長您是不是有點焦……”

“閉。”

第七章 人偶

那熊熊燃燒的綠烈焰正在漸漸消退,周圍的海面也開始平靜下來了。

在從山羊頭那里確認“失鄉號”已經離開危險海域,接下來可以自行航行之后,鄧肯便將手從那黑沉沉的舵上拿了下來,他此刻正低著頭,映自己眼中的,是重新恢復了之軀的,以及綠火熄滅之后恢復原狀的失鄉號甲板。

但冥冥之中,他有一種覺——許多事都不一樣了。

他能覺到,在自己握住失鄉號的舵的那一刻,某些東西便發生了變化,那綠的火焰將他和這艘船連接了起來,甚至將他和這片大海連接了起來,哪怕如今火焰已經退卻,他卻仍然能覺到這種無形的連接,覺到腳下這艘大船上的每一細節。

鄧肯慢慢閉上了眼睛,他聽到失鄉號深邃昏暗的走廊中傳來若有若無的呢喃,那呢喃中帶著莫名的親切,他看到船長室中的提燈不知何時已經點亮,玻璃制的燈罩中跳著慘白的,他聽到海浪拍擊船殼的聲音,那海浪之下仿佛藏著深邃的目,但當他嘗試去尋找那目來源的時候,后者卻如同有意識般藏了自的存在……

鄧肯睜開了眼睛,他輕輕呼了口氣,失鄉號桅桿上那層如紗似霧般的靈之帆便隨之鼓起來,他走向通往甲板的樓梯,樓梯旁的繩索便蠕著向兩邊退去。

他明白過來——在選擇接過舵之后,他才算是這艘船真正的船長了。

“船長,我們正在從靈界邊緣上浮,很快便會返回現實世界,”山羊頭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但這次卻不是通過在船上通訊用的銅管,而是直接出現在鄧肯的腦海中,而在談起正事的時候,它顯得嚴肅了很多,倒也沒那麼聒噪,“我們運氣不錯,最深的時候也只在靈界底層‘晃’了一下,幾乎沒有到幽邃深度的影響。”

現實世界,靈界海域,幽邃深海,還有似乎在更深的亞空間……鄧肯腦海中浮現出了這些接二連三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古怪詞匯,他知道這些單詞正指向這個詭異世界的真實況,但他仍然不知道這些單詞真正的含義是什麼。

只不過,聽著山羊頭稱呼自己“船長”時的聲音,鄧肯總約約覺得對方的語氣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甚至懷疑此刻哪怕自己說出了“周銘”這個份,那山羊頭都仍然會服從自己的命令——這正是在自己執掌過那舵,并功從“綠火”中恢復過來之后所產生的變化。

但略作猶豫之后,他還是沒有貿然做這方面的嘗試,也沒有向山羊頭詢問有關靈界、幽邃和亞空間的事

如果是幾天前,他確實陷焦急和不安中,那時候他迫切想要搞清楚自己的境,但現在他好像不著急了。

這個世界,存在其他“人”,存在其他船,存在有著秩序的社會,存在著其他文明,這足以讓他對未來憑空生出許多指,甚至生出一些目前還相當模糊的“規劃”來。

胡思想中,鄧肯回憶起了與那艘突然從濃霧中浮現的船只的遭遇細節,回憶起了那艘船上醒目的煙囪,以及它與失鄉號錯而過時直接出現在他腦海中的那些機械結構。

“那是一艘機械力的船……而失鄉號看上去卻像是上個時代的風帆戰艦……”鄧肯自言自語著,“但那又不完全是一艘機械船……”

那艘船上存在某些意義不明的艙室,艙室中布置的就仿佛某種祭祀現場一樣,船的龍骨上還能看到許多奇怪的花紋和符號,像是裝飾,但又超過了裝飾的必要。

“山羊頭,”鄧肯突然開口道,他不知道那山羊頭什麼名字,便下意識地把腦海中的稱呼直接說了出來,“剛才跟那艘船‘匯’的時候,那個看著像是船長的人對我大喊大,他說了什麼?”

山羊頭似乎對船長對自己的稱呼毫不在意,它欣然接并很快答道:“風浪太大,沒有聽清。”

“你也沒聽清?”鄧肯皺了皺眉,“……總覺得當時他的表悲壯的就像準備跟我同歸于盡一樣,他喊的應該也是相當重要的事。”

“想跟您同歸于盡屬于人類的正常反應,尤其是海上水手們的正常反應,并不值得大驚小怪,而他們在蚍蜉撼樹前的吼更不需要您勞心費力去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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