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嘭——”

門被甩上。

包廂裏空空, 林瑞的本徹底暴，他抓起旁邊一個煙灰缸，憤怒地砸了出去。

玻璃煙灰缸撞上牆壁, 碎裂一地。

包廂裏重歸安靜, 卻也正是如此，門外的談聲變得格外清晰。

“你怎麽從這兒出來？”

是舒杳的聲音。

沉野的嗓音依舊低沉，語調卻和剛才的冰冷差了十萬八千裏：“接個電話。”

說完, 他問：“今天怎麽沒戴戒指？”

舒杳說：“洗澡摘了, 傍晚出門太急就給忘了。”

倆人漸行漸遠, 談聲漸漸變弱, 直至沒了聲響。

林瑞握著拳頭, 知道沉野這提問，是故意說給他聽的。聽這意思，舒杳，顯然就是沉野的妻子。

沉野這種出, 居然娶了一個家境那麽普通的人？

林瑞依舊不敢相信。

憑什麽？憑什麽在事業上自己一頭？現在都辭職了, 自己還得對忌憚？

襯衫答答地在上, 狼狽又難。

林瑞進了包廂裏的洗手間, 下襯衫洗了把臉。

冷水取代紅酒，澆了一頭，卻沒法澆滅他心頭的怒火。

林瑞拿了塊巾隨意了臉和頭發, 赤著上半給陳總發消息, 讓他幫忙送件襯衫過來。

罕見的, 一向疼他的叔叔沒有回複。

林瑞正想打電話, 洗手間的門突然被踢開, 一件襯衫迎面而來，甩在了他臉上。

林瑞把襯衫扯下, 看到了陳總鐵青的臉。

“叔叔？”

“你別我叔叔！”陳總怒不可遏，指著他道，“我他媽沒你這種忘恩負義的侄子！”

林瑞臉部的微微，勉強維持著笑：“叔叔，你說什麽呢？”

”我說什麽？你他媽自己聽聽你說了什麽！”陳總冷笑一聲，按下手機播放，一段對話傳了出來——

“那還要恭喜沉總離苦海，實不相瞞，我上次真不是冤枉，和我叔叔的事，公司裏大多數人都知道，我再怎麽，也不可能拿我叔叔來造謠不是？”

“哦？和你叔叔，什麽事兒？”

“就是……有人親眼所見，去北京出差的時候，我叔叔去了房間，過了很久才出來。”

“你和你叔叔確認過了？”

“那是當然，都是男的，我是實在看不下去了，也幸好您和斷了，舒杳那的，就一靠——”

……

林瑞沒想到，沉野不僅錄了音，居然還直接發給了他叔叔。

他的眼神心虛地飄開，又回來，放低姿態：“叔叔，我剛喝的有點多，有點口不擇言，但我不是故意的。”

“你還不是故意的？林瑞，是誰保你進公司，是誰護著你？你現在倒好，在外頭傳我的謠言是吧？也不知道我上輩子是掘了誰家祖墳，要不是看在你爸媽面子上，你這種敗家子誰管誰管！”

林瑞從小就是被寵大的，剛才在沉野那邊的氣還沒有發出來，又被自己叔叔指著鼻子一頓臭罵，他最後的那點理智也沒了，口而出：

“這是我傳的嗎？當初你進舒杳房間，公司裏又不是沒人看見！”

“你——”陳總被氣得腦袋一陣陣鈍痛，他了心口緩和緒，“我是進過舒杳的房間，因為那他媽是一間套房，我是去找住在套房另一間的你們總編的！要不是我當時找了一趟，給施了，舒杳早就是分部主編了！你以為你還有競爭的資格？”

林瑞臉上頓失：“叔叔。”

“還有上次，你怎麽跟我說的？說反正周悅搞錯了署名，不然我們就順水推舟，便宜不占白不占，你跟沒跟我說，其實一切本來就是你策劃的？林瑞，我把你當侄子，你把我當傻子是吧？”

“我沒有……”

“算了。”陳總按了按太，滿臉失，“你爸媽的面子，我給的也夠多了，明天你主去公司辦離職吧，以後不管遇到什麽，都別找我。”

陳總轉握住門把，按下的同時，再次開口：

“看在最後的分上，提醒你一句，離沉野遠一點，就你這點智商，玩不過他的，你自己要死就算了，別帶上你爸媽。”

*

李家寰的不允許熬夜，所以十點不到，舒杳就陪先行離場了。

從宴會廳到地下停車場要走一段路，李家寰只問了一些創作上的問題，其他的一概不提。

直到走到車跟前，才問：“真的辭職，準備坐這冷板凳了？”

舒杳鄭重點頭：“嗯。”

“怎麽突然改變了決定？”

人試錯，是需要本的，家境富庶、父母疼、不必擔憂生計的人，或許可以無數次去試錯，但舒杳并不是。

需要穩定的收來為將來做打算、需要安穩的工作來讓母親安心。

所以，曾經確實沒有把花鑲嵌這門手藝，當作未來的事業。

直到原以為穩定的工作，讓人無法從中獲取到任何正面的緒價值，直到……

“有人和我說，如果最終結果能得償所願，那麽之前的一切，都不值一提，我想試試。”

“居然還有人能說得你？真是稀了奇了。”李家寰揶揄道。

舒杳笑了笑，再提起這決定時，已經沒有毫曾經的糾結：“過去二十多年，我都活的很規矩，這一次，就當是我為自己任一次吧，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如願以償。”

“杳杳。”李家寰拍拍的手背，擲地有聲地說，“你是我見過，從事這門手藝最有天賦的人，我想，這或許是天意。”

“師父……”

李家寰和藹地揚起角：“為了慶祝，送你兩份禮吧。”

“什麽？”

“第一件是，最近有個古裝劇劇組聯系了我，他們想要做一些花鑲嵌頭飾道，但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希我幫忙推薦，如果你興趣的話，我就把對方的聯系方式推給你，報酬雖然不算多厚，但也能保證你半年的收了。”

“好啊。”舒杳說，“我才剛正式這行，不挑活。”

“至于第二件——”李家寰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甚至不是遞給，而是強地從手提包包口放了進去。

“師父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但很幸運，它遇到了新的主人。”

地下停車場裏黑漆漆的，黑座駕轉瞬之間消失在視野裏。

舒杳回到電梯，往包裏了。

當那棱角硌到手心的時候，舒杳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李家寰剛才送的，是一串鑰匙。

舒杳曾經見過很多次。

那是，工作室的鑰匙。

*

夏天的夜晚，風吹在上都毫解不了燥熱，偶爾的幾聲蟬鳴，完全沒有傳進舒杳耳朵裏。

坐在副駕駛坐，小的臉孔看不出任何緒，左手握著鑰匙，右手著手機屏幕。

園工作室，不是李家寰一個人的心，代表的，更是老一輩手藝人，對花鑲嵌的執著。

但目前大衆對花鑲嵌技藝的了解程度不高，且大多數老手藝人專注技藝，在面臨這個快速發展的時代時，創新能力有限，這從工作室商城裏作品銷量之凄慘，可見一斑，

這些作品，無一例外都是仿文作品，制作工藝極其複雜、制作周期很長，且采用的是18k或24k純金，售價幾乎都在五位數以上，最貴的達到三十萬。

這本來也超出了大多數人的預算，再加上作品本清洗困難、容易變形，適合收藏但不適合佩戴，就更讓顧客而卻步。

這串鑰匙，不僅是一串鑰匙，更是師父，乃至一群老手藝人們的囑托。

肩上的擔子突然重了許多，舒杳正思考著未來方向的時候，駕駛座車門被打開，夏夜的暖風卷了進來。

沉野收起手機，將車啓。

舒杳看著他的側臉，想起他在宴會看到，卻毫不驚訝的樣子，篤定問道：“你很早就知道我就是江岸了？”

“嗯。”沉野溫聲提醒，“安全帶。”

嗯？

由于師父贈禮以及沉野知道份這件事的雙重震撼，舒杳的腦子是懵的。

見他確實沒系，想也不想，湊上前扯出了他座位上的安全帶。

倆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

“你——”沉野的結滾了滾，聞到上淺淺淡淡的香氣，的臉蛋近在咫尺，口紅有些微，卻更顯出了雙本來的水潤。

但沉野還來不及心猿意馬，咯噠一聲，安全帶將他穩穩扣住。

他被逗笑了：“舒杳。”

“嗯？”

“我說，你自己的安全帶。”

“……”舒杳整個人跟被點了一樣，兩秒後，非常淡定地退了回去，一邊出安全帶，一邊無事發生般把話題帶回了原，“你什麽時候知道的啊？”

“匠心展開幕。”也就是他在商場裏遇到和林瑞吵架那天。

“當時你也去了館？”

“嗯。”

“但是，我就不能是普通觀衆嗎？”

“因為你的眼神。”

“什麽眼神？”

沉野偏過頭，眼裏含著點逗弄：“三分欣，三分憾，還有四分向往的眼神。”

“……”舒杳沒忍住笑了出來，“你可以和你哥流一下霸道總裁文的觀看心得。”

沉野只笑不語。

車上了路，舒杳點開手機，一眼看到了屏幕上的寶記圖標，這才又想起一件事：“對了，那我和驟雨的合作……”

沉野顯然知道要問什麽，一手轉方向盤，將車拐進中央大道：“我只負責技，其他不歸我管。”

也就是說，選擇和合作，他并不知。

舒杳點頭，聽到他問：“如果是我選擇的你，你就不打算合作了？”

“沒有啊。”舒杳理所當然地說，“為了避嫌放棄合作，這是霸道總裁文裏的主才會做的選擇，對我來說，賺錢比較重要。”

果然是。

前面是紅燈，沉野緩緩把車停了下來，點頭表示贊同：“說的不錯。”

舒杳笑笑：“而且有嫌才需要避，咱倆除了那層婚姻關系，什麽都沒有，有什麽可避的？”

沉野：“……”

說的不錯，下次別說了。

*

半個月前。

驟雨科技給發了一封郵件。

七夕活將至，但他們本來邀請的花鑲嵌方向的顧問卻意外因病離世，所以他們找到了，希能頂替顧問的位置。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所以很快和驟雨科技簽了合約。

寶記的七夕活選定的文是一對累金帶鈎，出土于一座漢代王妃墓。比起他們以往選擇的文，這件算是比較冷門的，但本自帶故事，傳奇度毫不輸給那些大名鼎鼎的國寶。

舒杳看到策劃才意識到，當初在沉野家隨口提的一些個人意見，好像真的被采納了。

擬人後的累金帶鈎是一對的模樣，溫婉大氣的子，金擺華麗端莊，佩戴著鑲紅藍寶石的項鏈，而男子一金長袍，富貴卻不庸俗，溫文爾雅，氣質絕塵。

舒杳染，前不久也坑了這游戲的趙恬恬為了中這限定ssr，在網上查了好幾套卡玄學。

其中就包括，拜原型。

這是從游戲玩家中傳出的一種玄學，據說在限定之前，去博館裏見見原型，可以大大提高中概率。

雖然是無稽之談，但還是有不人會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去，只可惜，這次的原型遠在國外，為了張卡飛一趟的機票錢，甚至可以換幾十次大保底。

大家只能作罷。

吃早餐的時間，舒杳試著了一次，果不其然，無事發生。

“咳。”對面的趙恬恬突然開始咳嗽。

舒杳擡頭，趕遞給一杯牛：“怎麽了？”

趙恬恬喝了幾口，終于緩下來，一手拍著口，一手把手機推到面前：“你看這個！”

舒杳定睛一看，那是發在寶記超話曬歐帖下面的一條評論：

【卡的時候正好在看江岸的作品，我靠，單出奇跡！】

配圖裏，鏡頭前是單出限定的手機屏幕，後面背景，正好是江岸的一件作品，名為《好運蓮蓮》，是用花鑲嵌技藝制作的蓮花吊墜。

本來是平平無奇的一條評論，卻引發了諸多人的回複：

【這是在哪兒啊？這就是顧問的buff嗎？】

【指路輔川紅館，這周末就閉展了，想看的朋友們盡快。】

【我信了，二十結束戰鬥。】

【信江岸，沒憾！】

“……”

“可惜我這兩天要準備一個很重要的面試。”趙恬恬突發奇想，“不對啊，我還去啥，你不就在我跟前麽！”

雙手合十，朝著舒杳拜了拜。

然而又一個十連依舊無事發生。

舒杳笑：“這要是有用的話，我不應該一次就中了？”

本來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閉展當天，舒杳又去了一趟館，這才發現，相信玄學的人，好像不在數。

展廳裏的觀衆數量雖然稱不上肩踵，但相比開幕那天，已經有了明顯的增長。

尤其是好運蓮蓮的吊墜前，確實有好些人圍著，手裏默契地都拿著手機。

或許有一些人，對于自己的作品偏離了初衷，會覺得有些被冒犯。

但舒杳不這麽覺得。

花鑲嵌是一門小衆的技藝，甚至很多人完全沒有聽說過，的初衷，就是希這數千年的技藝，能夠為更多人所繼承，而不至于湮滅在時洪流中，最後被人忘卻。

所以無論眼前的觀衆，是為什麽而來，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自此知道了它，甚至如果再幸運一點，或許會有人因此喜歡上它。

正如師父所說，手藝，不該束之高閣，它該是鮮活的、自由的。

不過，盯著人群看久了，舒杳腦海中也漸漸浮現了一個念頭——

真的，有用嗎？

萬一呢……

四十無事發生的非洲人此刻有些心。

舒杳想，算了，來都來了，去試試。

去了隊伍外圍，站在邊的，是一位姐姐，看起來應該有三四十歲的樣子，穿著黑吊帶長，栗的長卷發跟海藻似的披散在肩頭，墨鏡紅，肆意張揚。

待前面的人漸漸走空，舒杳往後退了半步，示意那位姐姐先。

姐姐朝莞爾一笑，拿出手機，卻不為卡，而是點開了照相機。只不過還沒來得及按下，旁邊突然進來一個男人，就著退讓的空間，把手機直直懟到了展櫃上。

姐姐頓時消了笑意，看向男生提醒：“你隊了。”

“大家都是圍著，哪有隊？”男人看著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講話也是囂張無禮，朝著翻了個白眼後，拿著自拍桿旁若無人地拍攝。

舒杳這才看清，他既不是在拍照，也不是在卡，而是在拍視頻。

職業使然，這種人舒杳之前看的太多了，立刻就反應過來，這大概率本不是游戲的玩家，而是過來蹭熱度發視頻的自。

姐姐也不是忍氣吞聲的格，直接就把手擋在了男生的鏡頭前。

男生立刻怒上心頭：“我說小生玩也就算了，你一個大媽，玩什麽游戲啊？”

“你！”姐姐氣場強大，舒杳以為會強勢地懟回去，卻沒想到憋了足足有二十秒，姐姐最後憋出一句，“沒素質。”

“……”姐姐好像不太擅長罵人。

男人大概就是見不擅長，越發氣勢囂張：“大媽看起來應該有四十了吧？趕回家抱孫子吧，別在這兒湊熱鬧了。”

見姐姐言又止，舒杳實在忍不住了一句：“你是活不到四十麽，聽起來這麽羨慕。”

的嗓音溫溫的，聽起來不像懟人，更像是發自真心的關切。

周遭突然安靜下來。

男人回頭，怒氣沖沖：“你誰啊？裝你媽正義使者呢？”

“你也覺得罵你是正義嗎？那我多罵幾句？”

旁邊傳來陣陣竊笑，也開始有人附和著指責那個男人。

“有病。”男人罵了一句，灰溜溜出了人群。

姐姐看向舒杳道謝，舒杳笑著說不客氣。

一個拍照，一個點開了寶記卡。

可惜，玄學果然并不靈驗。

舒杳憾地收起手機，卻聽到旁邊的姐姐驚訝地問：“你是木木寶貝？”

舒杳一愣，猜測應該是剛才登陸的時候，姐姐湊巧看到了的ID。

的ID木曰，在游戲裏，會喊“木木寶貝”的人只有一個。

“你是……窮、窮得只剩錢？”

“這也太巧了。”富婆姐姐笑了一聲，摘下墨鏡，雙眸彎彎，那雙好看的眼睛，讓舒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沉野。

怎麽又突然想到沉野了？

舒杳把思緒拉了回來。

倆人出了館，坐電梯到了一樓，富婆姐姐是個很熱的人，一路都沒停過說話。

到了大門口，憾地說：“不然該請你吃頓飯的，但是今天可能不太行，我趕著去見我漂亮可優秀完的兒媳婦。“

舒杳被的用詞逗笑，驚訝道：“你已經有兒媳婦了？你兒子，應該才初高中吧？”

“我兒子都結婚啦，我50了，看不出嗎？”

“一點看不出，我真以為你三十幾。”

富婆姐姐哈哈大笑：“我兒子說來接我來著，應該快到了，要不這樣，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加個聯系方式，我下次請你吃飯呀？”

和富婆姐姐的相很舒適。

舒杳沒有拒絕，點頭後，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但才剛點開微信，後突然傳來一道悉的低沉嗓音——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