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乙渾召至崇政殿。

黑夜黏稠厚重，他面嚴肅，如臨大敵。厚重玄錦袍攜帶著一濃烈的腥氣息。

馮太后坐在榻上。

是夜里, 殿中卻未點燈, 也沒有一個宮太監。乙渾行到臥榻前，了袍子下跪磕頭：“臣參見太后。”

太后聲音冷冰冰, 目像利箭向他：“乙渾，你的膽子很大啊。”

乙渾慎道：“臣不知太后所指是何事。”

太后說：“誰給你的膽子, 殺死楊保年、賈仁、張天度的？誰給你的旨意？擅殺朝廷重臣, 你想做什麼？你想造反嗎？”

乙渾惶恐道：“太后, 臣冤枉啊！”

太后道：“你哪里冤枉？”

乙渾道：“楊保年這幾個人，圖謀不軌，仗著先帝曾信任的地位, 一味的爭權奪利，排除異己，甚至有聚眾謀反之心。臣殺了他們，是為了保護皇上保護太后。太后務必會臣良苦用心。”

太后陡然站起來, 道：“當著我的面，還敢睜眼睛說瞎話。楊保年爭權奪利，排除異己是不假, 聚眾謀反從何而來？你未得奉詔就殺戮大臣，論罪你才是死罪！先帝信任你，命你輔政，你竟然如此妄為。你眼里還有沒有我, 還有沒有皇上？莫不是你想擅權自專嗎？”

乙渾道：“太后！臣萬萬不敢這樣做！”

他急切陳清說：“楊保年等人蓄意謀反，證據確鑿。臣既在中領兵，當時況危急，臣來不及請示太后和皇上，只能當機立斷。臣卻有些冒失，可臣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太后和皇上，臣絕無二心。”

他跪著，義正言辭道：“太后若不相信臣，大可以將臣逮捕問罪。太后要殺要剮，臣絕不敢有毫怨言。臣敢進宮面見太后，就是問心無愧。臣要是真有二心，走怎敢這時候應召宮。”

太后面仍怒，語氣卻似稍緩：“你還知道你是個什麼份。”

坐回榻上，道：“今日若不是你識趣，及時來見我，我早就下旨捉拿你了。還容你在這里強詞奪理狡辯。”

乙渾忙道：“太后明鑒！”

太后道：“行了，你出去吧，這種事，不得再有下次了。”

乙渾道：“謝太后。”

告辭出了殿。

這是承平四年，四月二十五日。

距離拓拔叡逝世不過十天，距離拓拔泓登基僅八天。太后悲傷過度投火***，也不過是前天的事。

朝中的變故一樁接一樁。就在一個時辰前，乙渾殺死了尚書楊保年，平公賈仁，南公張天度。太后顯然是恐慌了，急忙召他宮問話。

乙渾回憶起方才在殿中看到的景象，竟還能站立嗎？

這命也是夠大了。

乙渾想起這兩天宮中傳的消息，都說太后燒重傷，不能下床了。他差點還信以為真。

今日一見，不能能走，說話還如此有氣勢，中氣十足，不像是了重傷的樣子。

乙渾心中冷笑了。

他差點還以為太后是真的舍不得先帝，悲傷才投火呢，這麼看來，那天顯然是裝的。真有意思，全天下人都以為太后和先帝深義重，個個都把尊敬的跟菩薩似的，有幾個人能窺見這其中的真相呢。

這個人，真是好演技。

寒冬在過去，空氣中已經漂浮著早春的氣息。他嗅到夜空中傳來的一點花香。是梅花呢，桃花呢，好像是玉蘭花？他方進宮時，沒聞到花香，這會卻覺這芳香格外濃郁。他腳步緩了起來，松了口氣，心中的大石頭終于放下了。

他雖有把握，太后不敢他，但想到自己的腦袋也是做的，一刀砍下去就沒了，心里還是有點畏懼的。

乙渾離去，拓拔泓從幕后出來，一邊向太后床邊走去，一邊憤怒道：“他幾句花言巧語就把太后蒙蔽了？乙渾矯詔殺人，擺明了就是圖謀不軌，太后不殺了他！怎麼聽信他的鬼話！他現在這樣囂張，將來會更加無法節制。”

馮憑道：“此事不能沖。”

拓拔泓道：“他已經不把太后和朕當回事，下一步就要騎到太后和朕的頭上了，現在不殺他，還要等到何時！”

他一屁往榻上坐下，竟直接是個背對著馮憑的姿勢，沒有一點母子的尊重和禮儀。馮憑躺在榻上，只覺這小子要一屁坐在自己臉上了。

很難，本沒有力氣去經營這些。上的傷撕裂燒灼，子綿綿輕飄飄的沒力氣，眼下的局面讓頭痛，一時卻想不出法子要怎麼辦。

拓拔泓命人將蠟燭點起。

太后可能是燒傷了臉，夜里都不點燈了，拓拔泓可不了這黑燈瞎火。那傷也沒多重麼，主要是傷在上上，臉上也沒太破相，至于連鏡子都不照，燈都不點了麼。

燭微明了。

拓拔泓轉回頭去看馮憑，閉著眼睛，右臉上有一塊燒傷的痂。

拓拔泓口氣很不客氣：“太后難道不是因為看在常氏的面子上，故意包庇他嗎？”

這話簡直無稽。

不但無稽，且極無禮。以太后的份，聽到這樣不遜的質問，哪怕是皇帝也要劈臉一通，罵得他狗淋頭。馮憑卻不想和這不懂事的小孩較真。

聲道：“乙渾罪大惡極，但現在不是殺他的時候。朝中心懷鬼胎的不在數，皇上才剛登基，李惠死了，乙渾又殺了楊保年等幾位大臣。咱們若這時候殺了乙渾，誰來穩定朝局？就憑咱們孤兒寡母嗎？殺的四分五裂，局面只會更加不利。乙渾他敢只宮，就是吃準了我們現在不敢殺他。乙渾雖然野心，但眼下還是認皇上，也認我這個太后的。只要他還不敢弒君，廢立皇帝，咱們就不要急著和他撕破臉。”

拓拔泓若面對，也能他的頭，或他肩膀，做個母子深的樣子談。但拓拔泓背對著，使做什麼作都顯得別扭，這麼躺著干說又不對味兒，好像是隔著仇似的。

“皇上年紀還小。”

說：“這種事，凡新君登基都會遇到的，大可不必之過急。需花時間適應忍耐。等皇上坐穩這龍椅，再收拾這種小人不遲。你著急了，要麼得他狗急跳墻，要麼殺敵八百自損三千。”

用理智安著拓拔泓。

拓拔泓沒再說話。

拓拔泓這幾日，都盤桓在馮憑的宮中。

他白天按時去上朝，下了朝，也不回自己住，直接來崇政殿，更洗漱都在這里。

主要是同太后商議朝務。他畢竟剛剛登基，年紀也輕，對朝事不，許多事自己拿不定主意，或者對某些大臣有意見有看法。七八糟的，回來便跟太后說。太后溫溫的，他，大事小事又能幫他出主意，他很快就習慣了一有事就來找太后，沒事也來找太后了。

他既無父，又無母，有沒親近信賴的兄弟姐妹或親眷。某種程度上說，太后確實是他的最親的親人，而且是他眼下最重要的親人。小孩子遇事找大人也是本能。他本質上也還是個小孩子。

只要他在這里，就不許任何宮宦在旁邊伺候，把人都攆出去。馮憑其實有些尷尬，不太習慣和拓拔泓單獨相。

有宮人在邊上，就自然而然習慣怎麼端太后架子，怎麼做一個溫和藹的長輩，也不會有任何別扭。但是只有兩個人的時候，這覺就很奇怪了。

想親近一點，又太假，不親近又不合適。不管是拓拔泓還是馮憑，彼此都知道在對方心里，自己是個什麼人。

那不是能親無間、暢所言的關系。

拓拔泓子又很直，當著外人禮貌恭敬，裝的還像樣子，但私底下不掩飾緒。說背對你就背對你，說坐你臉上來就坐你臉上來，講話也是說什麼就說什麼，也不忌諱得罪。馮憑已習慣他子了。

這夜已經太晚了。

他還在這磨蹭著不走。馮憑也不曉得他在磨蹭什麼，他跟自己這有什麼好呆的。拓拔泓一直呆著，就沒法卸下負擔休息。

馮憑道：“外面下雨了嗎？”

沒話找話。

拓拔泓看也懶得看，說：“下什麼雨，大晴天的。”

馮憑說：“皇上穿的薄，春天也還冷呢，當心著涼了。”

拓拔泓說：哪那麼容易著涼。

馮憑好不容易找了兩個話題，都被他一句堵死了，兩人再度尷尬。

馮憑說：“時候不早了，皇上早些回寢宮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早朝呢。”

這話說的這樣直白，拓拔泓臉一熱，便不好意思再留了。

他面上殘留著不悅的味道：“那朕便回去了，太后也早些安置吧。”

馮憑想喚：來人，送送皇上。然而人都在那殿外，聽不到喚，也沒心起去送，拓拔泓便站起來了。他也不說向太后行行禮，直接就大步轉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的節，寫到乙渾殺死陸麗專權就結束，沒有多節啦。

下部另開，還是繼續這個故事，有興趣追文的姑娘們麻煩幫我新文加個收藏唄。點進我的作者專欄，《我當太后這些》年就是。謝謝大家啦，大家多多收藏，新文有好的數據，作者更新就會有力的。

以及想詢問大家兩件事。

這周有兩萬榜單，但節基本只有不到一萬了。剩下的字數打算寫番外，大家有想看的番外，或者看文過程中有不滿足的，都可以提，我會參考大家意見。

另外，大家對下部有什麼建議呢，比如男主啊，之類的，想看誰啊，之類的。其實這文里出場的男角很多，李益啊，李羨啊，劉襄啊，賀若啊，楊信啊林兒啊（當然最主要的三位，狗滿天，一定和憑憑扯不的李益，拓拔泓和拓拔宏。）下部憑憑當權，他們都是憑憑的下屬，都有可能和憑憑扯上關系了。大家想看誰也可以提提，下部里沒有什麼政斗，政斗也會簡寫，主要就是的狗啦。大家可以講講自己的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