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司藤》第②章—2

第2章—2

“青城山不愧是中國四大道教名山之一,十大天的第五天,難怪道教天師張道陵會選擇顯道青城并在此羽化。

清晨的薄霧如夢如紗,我按捺不住心的激,在天師前思緒萬千,想那世界風云變幻多變遷,可是這安靜的青城山,始終不理喧囂,承載著我們中華民族的道教髓,這一切都深深激勵了我,我暗暗發誓,在弘揚教化的這條路上,一定要keep on going,never give up……”

博文已經編輯好了,王乾坤卻遲遲沒有點發送,還在一遍遍默讀著字斟句酌,作為前來進行文化流的道士,自己的文章可謂責任重大,首先得現新時代的道士素質,得有文采,得流暢,其次要弘揚積極的、正面的能量,給沒能前來的師兄弟們豎立榜樣的力量,再次還要考慮雙邊關系,不能把青城山抬的太高,大家都是道教名山,要不卑不,另外摻兩句英語更好,現現在全球文化流的大風尚……

王乾坤聚會神地盯著屏幕,手機響的時候他的目都沒舍得移開,隨手過來送到耳邊。

“喂?”

福瑞氣急敗壞的聲音,間雜著大背景里刺耳的的磁磁磁發機聲:“王道長!妖怪!妖怪啊!”

王乾坤懶得理會福瑞,所以他毫不客氣地準備掛電話,但是就在撳鍵的一剎那,他改主意了。

一個來自武當山的道士,在青城山學習期間,無私的幫助當地道士走出封建迷信的誤區,這該是一件多麼提升武當山道士形象的事!同時也側面反映了他在流期間,并不拘泥于規,而是積極走到人民群眾當中,弘揚正能量……

然后自己再把這段經歷稍加潤,發到中華道教網、中國武當道教協會等等門戶網站上,說不定會被道門推薦去國外流學習呢……

……

一個半小時之后,王乾坤上述所有的綺麗夢想然無存,他站在堆滿了堆枝藤條的空地上,愣愣看地上的一個口,這是在破廟的斷瓦碎磚間拉出來的,有幾手臂的藤條掛在口,半晌,他又仰頭去看四周樹上掛著的花簾:地上所有的這些,都是從地底下……這個里……長出來的?

福瑞上掛一臺小型力鋸,聲音發抖又有些興,絮絮叨叨跟他解釋:“我也是傻,天皇閣炸飛了之后,那些碎磚瓦就一直堆那,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清掉……后來突然長出這麼多藤,我就砍,我就砍,砍著砍著,嘩啦一下!”

他繪聲繪,還帶形作,突然來了這一嗓子,嚇得王乾坤頭皮一跳。

“嘩啦一下!磚頭啊瓦啊都往下掉,我一看,這麼大一,諾!諾!就這。”

說著就拽王乾坤的袖子:“王道長,王道長,你下來,你進去,里有東西,我指給你看!”

王乾坤差點嚇尿了,大半夜的,眼前這人臉上分明寫著神經分裂,帶著一臉要把人活埋的兇相拽他進莫名其妙的地,換了你,你敢進?

拽了兩次都沒拽王乾坤,福瑞急了,急于讓他看更給力的證據,他把掛在上的力鋸往前一橫:“你看!”

作大了點,不知怎麼的把開關給撳了,王乾坤剛看清楚電鋸齒的斑斑跡,力鋸就嗷嗚一聲開了,王乾坤的腦子轟一聲炸開了:媽蛋的啊,電鋸上還有啊,肯定是先殺了那個瓦房的娃兒又來殺他了啊,這整個一青城山土生土長的電鋸殺人狂啊。

生死關頭,也顧不上維護武當道士形象了,嗷嗚一聲掉頭就跑,福瑞這廂剛把開關關了,一轉臉發現王乾坤跑的比狼還快,登時就急了:還指著王道長幫他降妖伏魔呢,你倒是別跑啊,我還有話說呢。

福瑞跟上就追,力鋸重量沉,墜的半邊子一歪一歪的,福瑞只好把電機抱懷里:“王道長,你別跑啊,有話好好說啊。”

王乾坤百忙間回頭看了一眼,濡濡月下,殺氣騰騰的福瑞抱一把锃亮電鋸跑的乘風破浪,王乾坤差點淚飛頓作傾盆雨:劫數啊劫數,天師在上,自己來青城山是流學習的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快到山腳時,不遠開過來一輛車,兩盞車燈直直打向這頭,王乾坤站在道中央兩手拼命大幅度揮舞,聲嘶力竭大:“停車啊!停車!”

要麼說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呢,車速漸緩,到面前時居然真的停了。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拔的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穿黑立領呢大,眼里帶著淡淡的笑,周子特無所謂的態度——年輕人啊,就是警惕意識低,你以為是道士搭車呢,搞不好要出人命啊!

王乾坤正想沖過去把他塞回車里,福瑞在后頭喊話了。

要說這福瑞,雖然有時候做事缺筋,到底也不是傻子,追著追著就想明白這里頭是掉烏龍了,眼見王乾坤攔了車,他也就不過去了,站在山腳下頭喊:

——“王道士啊,你誤會了啊。”

——“我真是想讓你看東西啊,就在那個里頭,你下去看了就知道了啊。”

——“這是我們道門的事,不要嚇到普通老百姓啊。”

——“這事很重要,你一定要來看一看啊,看在李正元老道長的面子上,你來看一下啊。”

……

王乾坤緩過勁來,知道自己是杯弓蛇影想多了,丟了武當山道士的面子且先不去管,福瑞有句話說的還是對的,道門的事就不要嚇到別人了。

他尷尬的不行,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場給圓過去,秦放看看遠福瑞又看看王乾坤,倒是給他臺階下:“道長這是……半夜伐木頭呢?”

王乾坤打著哈哈:“伐木頭……呵呵……伐木頭……”

他一邊說一邊做作揖請包涵狀往回走,才剛走了兩步,后突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小道長。”

小道長?

王乾坤回過頭,車后座的門緩緩打開,有人扶著車門下車,看清楚來人的一剎那,王乾坤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

他是道士沒錯,但那不代表他的日常娛樂就是《道德經》抑或《南華真經》,電影電視什麼的他沒看,這個人的裝扮第一時間讓他想起十里洋場,上海灘。

穿銀灰鑲水鉆的高跟鞋,鞋跟很高很細,踩地的剎那,雪白的足背彎起優雅的弧度,幾乎是同一時刻,王乾坤發現,穿的是旗袍,不是加絨的秋冬厚旗袍,是那種幾乎沒有厚度的真旗袍,質極其細,下擺輕輕拂在膝蓋下方的小上。

旗袍外頭罩了一件潤的貂皮大,是被稱為黃金的紫貂級,老一輩常說的“風吹皮更暖,雪落皮雪自消”就是,貂皮中的品極其輕盈,據說真正上好的貂貂皮,可以團團塞進一只小杯子里。

的頭發是綰起來的,但是看不到任何綰發的簪子,髻松松的,蓬的恰到好,兩邊垂下的發縷卷兒都似乎是心計算過長度角度,點綴的無懈可擊——發型這一點上,全世界最好的發型師都沒法跟司藤抗衡,秦放親眼所見,司藤的頭發,可以自行綰髻。

直垂彎卷,任何復雜的發式,的頭發都如同自有生命,分縷穿靈巧編,第一次看見,秦放幾乎看傻了,不過轉念一想,是藤,人類的編織手法再復雜,也敵不過藤條自然疊——妖怪果然是有一技之長的,司藤要是肯安穩過日子,開個發店什麼的必然日進斗金客似云來。

現代社會穿講究風格個,復古混搭都不算稀奇,這樣穿的未必找不出第二個來,但是奇怪的是,別人穿都只像是穿,只有穿上了,周圍的場景都模糊晃,像是一抬手拂的就是老時,一抬腳進的就是舊時代。

慢著慢著,王乾坤從最初的恍惚中清醒過來,剛剛他什麼,小道長?

看起來比自己小了四五歲,憑什麼他小道長?

司藤眼眸深漸漸升起不一樣的亮,看著王乾坤微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提起……李正元道長?”

王乾坤答的不假思索:“是我太師父啊。”

話出口了才顧得上發懵,哪怕這人說是妖怪呢,都沒有這個問題讓他來的震驚:“你知道我太師父?

他去世好久了啊。”

“早年造訪過武當,見過老道長在山門題的字,書曰‘遵道貴德,天人合一’。

筆力遒勁,氣勢綿延不絕,老道長寫的一手好字啊。”

武當山山門還有太師父題的字?

武當山那三步一字五步一書的,王乾坤是完全沒注意過,不過說有,估計是真有吧,王乾坤沒見過李正元,也從沒瞻仰過太師父真跡,不過有人夸自己太師父,真比夸自己還讓人通舒暢,王乾坤笑的合不攏:“居士過獎了,我太師父,的確是……在書法上,很有造詣的。”

秦放沒有掉司藤眼底轉瞬即逝的一抹譏誚。

王乾坤走了之后,他問司藤:“這個李正元,其實字寫的不怎麼樣吧?”

“早些年,收到過他當面遞過來的一封信。”

司藤眼神漸轉深邃,似是努力要去回憶什麼:“早些年,做事講究禮數,罵人都罵的文雅,我就站在對面,還裝模作樣非要給我遞個檄文,一展開洋洋灑灑上千字,說我慢侮神靈,悖道逆理,真吸之水蛭,患人之孑孓。

滿篇拼湊拾古人牙慧也就算了,最不能忍的是那一手字,狀如爪,形如鬼爬,真是倉頡為之吐,夫子為之上吊。”

這妖怪有文化起來,也是頗有點殺傷力的,秦放有些好笑,又有些擔心,司藤很有點睚眥必報的乖戾,剛剛那個道長既然跟李正元沾親帶故,境似乎不大妙——也不知道看了那封檄文之后,司藤跟李正元之間是不是又有別的沖突。

“后來呢?

給他回了一封?”

“沒有,我掃了一眼,告訴他,我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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