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月份，華大開學。

姜晴遇以高考狀元的份被外語系錄取，唐宵則順利進育系，和他們一起的還有考華大經管系的錢斌。

許棧和常風也跟著考來了這邊的一所二本院校，胡一駿進了安城的專科學校，但其實他已經開始跟著老爸混跡于生意場。

兜兜轉轉，幾個人雖然沒有在同個地方，但也都離得不遠，約好了有空就去聚聚。

唐宵因為暑假做兼職的緣故，打電話說晚一天到學校，姜晴遇只好自己先去報到。

跟分在一個寢室的是同專業的三個北方妹子，格都很開朗和善，幾個人一起走完報到流程，再湊一起吃個飯，很快就稔了起來。

這會兒買完東西回到寢室收拾床鋪，得知姜晴遇就是傳說中的高考狀元以后，幾個人紛紛驚掉了下。

“有生之年啊！”為首的周昭格最咋呼，“我竟然能見到活生生的學神！”

“對啊！”林淼上下打量姜晴遇一番，“嘖”了聲，也附和道，“我以為學神都是那種，穿格子衫大衩，戴副厚厚的酒瓶底眼鏡，然后不洗澡一心只讀圣賢書的阿宅！我宣布，從今天起，晴遇，你就是我偶像了。”

“看你們那點出息！”程舒檸最后進來，把洗好的服掛到臺上，“晴遇你別信們！林淼昨天還說新來的教是偶像呢！就是個花心大蘿卜！”

“你懂什麼！”林淼哼了一聲，沖過來抱住姜晴遇的胳膊不撒手，“反正我不管，我就跟著晴遇混了，沾沾學霸的‘仙氣’，說不定還能早點撞桃花，一舉拿下教呢？”

回應的是程舒檸的大白眼。

姜晴遇掛好蚊帳，聽們吵吵鬧鬧，有點哭笑不得。

“喂喂喂！快過來看！學神顯靈了！樓下有帥哥！”

周昭站在臺上往下看，激地回頭喊們：“快快快，八點鐘方向，樹下，穿黑t恤的男生，荷爾蒙棚。淼淼，比你那個教還帥，絕對極品，不看后悔！”

話音剛落，上說著沒興趣的程舒檸還是跟著林淼跑過去，三顆腦袋一起在了窗戶邊上，然后又是一陣“嘖嘖嘖”的嘆聲。

樓下，年站在樹下的影里，形拔。

他穿了黑的運裝，頭發被剃得很短，眉眼廓深邃，鼻梁直，角抿一條線，正單手把玩著手機，表有些漫不經心。

時不時地，他還側頭往寢的方向看一眼，扭頭的時候出流暢冷的下頜線。

“啊，我死了！”林淼果斷拋棄了教，“這是什麼神仙小哥哥？三秒鐘之，給我安排上他的所有信息！”

“你還是活著吧！”程舒檸往腦袋上拍了一把，試圖喚回的理智，“他一看就是在等人啊，還是在生寢室下，除了等朋友還有別的解釋嗎？”

“有！”周昭舉“爪”，“等著跟生告白！”

林淼和程舒檸都無語地看著。

“不然，”林淼躍躍試，“我們可以試試啊，爭取一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你要是先主一下，指不定你們倆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呢？”

“那你去？”程舒檸睨。

“去就去，我——”

林淼大話放到一半，了：“我不敢。”

說完兩個人突然對視一笑，默契地把主意打到了姜晴遇上，笑嘻嘻地說：

“小晴遇——”

結果回頭發現原本坐在桌子前的姜晴遇，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跟著們站到了窗邊，正往下看。

原來學神也有犯花癡的時候？

林淼和程舒檸再次刷新了對學神的認知。

不知道是不是們這邊的視線過于灼熱，樓下的男生忽然抬頭往窗口看了眼，然后揚了揚角。

只有二樓的距離，他的舉看得清清楚楚，林淼再次克制不住地捂住自己的小心臟發出一陣土撥鼠似的尖。

“不行不行，我這顆小心臟要被小鹿撞死了！”

“沖呀！姜晴遇！我覺得那個小哥哥就是沖你笑的！你還有機會！”

“就算我追不到，你搞到了也是一樣的！姐妹上啊！”

姜晴遇：“其實……”他就是沖我笑的。

只不過沒人給解釋的機會，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三個人七手八腳地連拖帶拽地拉到了一樓寢室大門。

林淼用力地把往門外推了一把，然后立馬退回去，裝作什麼都沒做過的樣子。對上姜晴遇的視線，幾個人齊齊暗地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姜晴遇無奈，只好配合地往外走。

一個多月不見，唐宵又去剃了頭發，尤其兩鬢極短，約還可以看見青灰的頭皮，但也沒有毫違和，只顯得越發利落氣。

姜晴遇總算明白了為什麼說寸頭最考驗男生的值。

悄咪咪地回頭看了眼門口還在看戲的室友，走到唐宵面前，笑了笑，有模有樣地朝他手：“同學，我覺得你有點好看，方便給一下聯系方式嗎？”

“要聯系方式啊？”他往后瞥一眼，頓時了然，然后收回視線，目重新落在上，抬起角笑了，挑眉道，“那你是不是也得給我點什麼來換？”

“我把我的微信給你，等價換，”狡黠道，“你也不虧對不對？”

“怎麼不虧？”他微微俯，低頭湊到面前，眼底的笑意不變，兩個人的距離卻倏忽間拉近，鼻息間一時全是他溫熱的呼吸。

不自覺臉熱，了耳朵，下意識地往后去看林淼、程舒檸們，手腕卻被人扣住，整個人被他往懷里帶了些，驀地低頭印在上。

“這樣換行不行？”

“啊啊啊——”

林淼還在賭姜晴遇能不能搭訕功，一抬頭就看見這麼一幕，抑制不住地瘋狂起來，直到被程舒檸一臉嫌棄地捂住，才堪堪停下。

周昭也被這拉得飛快的進度條震碎了三觀，呆呆愣愣地說：“果然學霸談起來都這麼有效率的嗎？”

姜晴遇被松開，才想起來問：“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說兼職沒結束，明天才能來嗎？”

“常風說，”他牽起的手，笑了笑，“不能給朋友準備驚喜的男朋友不是合格的男朋友。”

這才笑著將人帶到林淼們面前：“我男朋友，唐宵。”

周昭和林淼對視一眼，震驚不已。

程舒檸拍了這兩個智商掉線的二傻子一把，默默提示：“還沒明白？人家本來就是一起的！”

周昭：“行吧！”

林淼：“開學第一課，狗糧花式食用指南！”

大一一整年課不多。

但唐宵沒能松懈半分，訓練和上課之余，他還在學校附近接了兼職。從最開始的兼職健教練到后來老板賞識，幫他負責分店的相關事宜，在同齡人還窩在寢室翹課打游戲的時候，唐宵已經積累了相當的資源和經驗。

過去那段荒廢的時間，被他以另一種方式彌補。

有空的時候他也會提前去幫朋友占好座位，帶個早餐，陪姜晴遇上課。

一學期下來，整個外語系都知道，他們系花有個荷爾蒙棚的黏人男朋友，可惜是學育的。他們明面上不說，但其實心里都覺得學育的都屬于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類型，除了一張臉以外，沒哪里配得上神。

甚至很多男生明里暗里都已經做好挖墻腳的準備了。

直到上讀課時，唐宵錯差地被喊起來回答問題。

教室里安靜了一瞬間，接著有男生陸陸續續開始起哄。

“人家是陪朋友來上課的！”

“對啊，老師你就別為難人學育的了！”

……

賀州衡是個老頑，又看重姜晴遇，早就想試試小姑娘的這個男朋友了，對著下邊大手一揮，故意道：“你們安靜點，給人家一個在朋友面前表現的機會行不行？”

姜晴遇擔心唐宵尷尬，悄咪咪在書上寫好答案往他手邊遞。

還沒來得及他。

唐宵已經開始回答問題了。

全外語，一字不落，跟正確答案沒什麼出，甚至最后還加了兩句自己的看法。

賀州衡也是愣了下，隨即笑開，滿眼贊賞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可以啊，小伙子。”

剛剛起哄的一幫男生也都紛紛噤聲。

“你買通賀老頭兒了？”

下了課，姜晴遇跟唐宵去吃飯，路上抓著他問：“這都能答對！我還以為你來上課就只是為了陪我，其實沒聽呢！”

唐宵毫不謙虛，出手比畫了那麼點距離：“也就多聽了那麼一點點吧。”

姜晴遇出一副詫異的表：“唐宵！我拿你當男朋友，而你卻只是為了來蹭我的課！”

唐宵一頭黑線。

才下課不久，教室里還有人陸陸續續出來，看見姜晴遇，紛紛打招呼，之后又湊到一起低聲嘆：

“哎，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以為人家是個青銅，結果是個王者！”

“誰說不是呢？我覺得以后‘英語是育老師教的’這句話已經不能拿來嘲笑別人了，人家學育的怎麼了，英語照樣一打十，我也想被這樣的育老師教英語！”

……

兩個人往餐廳走，一路上沒聽到類似于這樣的討論。

“滿意嗎男朋友？”姜晴遇歪著腦袋問唐宵，“你現在可是華大萬千的理想男友！”

“那你不是更滿意？”唐宵看著嘚瑟的樣子，“萬千的敵。”

2

步大學之后的生活忙碌又平靜。

在室友方凱的支持下，唐宵漸漸開始著手籌備自己的健房，從場地裝修到零零散散的瑣事都得他親自過手，時常忙得腳不沾地。好在他現在已經從寢室里搬出來，在外邊租了房子住，學校和健房兩頭跑也不怕麻煩。

原本說好年前一起回趟安城看看外公，但是唐宵有室友臨時聯系上了一家悉的材設備供應商，又有投資意向，喊他空出時間去鄰省跟人一面。

姜爸姜媽那邊又天天催著寶貝兒考完試趕回去。

于是兩人一起回安城的計劃暫時被取消。

考完試兩個人一起去吃了個飯，第二天一大早，唐宵送姜晴遇去高鐵站，常風、許棧他們也放寒假要一起回去。

人來人往的大廳里，老遠就看見常風跟胡一駿兩個湊在一起打打鬧鬧互捶，許棧坐在行李箱上，看熱鬧不嫌事大，時不時火上澆油兩句。

許久不見，幾個人都還是變了一些，褪去從前的稚氣，看上去了不。

——如果不是湊在一起又原形畢了的話。

“可以啊，胡小老板！”常風勾著胡一駿的脖子，趁他不注意往他肚子上捅了一下，笑嘻嘻地說，“你好好混，以后就靠你給我養老了！”

“去你的！養老不找你兒子？許棧你快過來管管！”胡一駿一臉嫌棄地拍開常風的“爪子”，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自己的西裝，“有朋友的人了，別一天到晚往我上……滾滾滾……高定呢，我告訴你，壞了得賠啊！”說完自己先憋不住笑了。

換來常風又一通暴揍。

說話間，許棧先看到一起過來的唐宵和姜晴遇，“噌”地就從行李箱上跳下跑過來一把抱住姜晴遇的胳膊：“說！想不想我！”

“想，特別想！”姜晴遇笑。

許棧這才滿意。

常風松開胡一駿，跑過來接過唐宵手里的行李箱：“老大，你真不回去啊？忙歸忙，你這搞得跟拼命三郎似的，不得給自己放個假啊？”

胡一駿搡他：“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天拉著個電腦不撒手，不務正業！”

“誰不務正業了！我那是在做正事，你懂個鬼！”

“過幾天再回去。”唐宵把姜晴遇的小包也放到行李箱上，沖常風和胡一駿示意，“人和東西就給你們了啊，幫我看著點兒。”

“放心，保證完任務，班長連發都不會一。”兩個人笑嘻嘻道。

他又回頭沖姜晴遇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到了告訴我一聲？”

姜晴遇點頭。

他們早上黏膩了好一會兒，現在也沒剩多時間，候車廳里的廣播在催促檢票了。

唐宵也沒廢話，對上的視線，抬了抬角，往前兩步，抱了抱，然后拍拍常風和胡一駿的肩膀，把人推過去：“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老大，我舍不得你！”胡一駿裝模作樣地抹了抹眼角，一副泫然泣的模樣，“你真的不跟我們回去嗎？”

常風拍了他一掌：“趕走吧，別丟人了！人家還要忙著賺錢的！”

“對，”唐宵過去胡一駿的狗頭，看了眼姜晴遇，笑了笑，“畢竟要忙著賺錢養家的，你這種單狗理解不來。”

胡一駿有些無語。

傷害我讓你覺得快樂嗎？

他一咬牙，扭頭大步往前走：“再見！”

送姜晴遇他們進了站，唐宵接到室友喬晉的電話，邊跟他確定時間邊往外走。

高鐵站外人來人往，他避開腳邊時不時磕的行李箱，俯扶了把摔倒的小朋友，一抬頭就看見站在不遠的人影。

來人穿一西裝，頭發打理得一不茍，五冷，渾上下都著強的氣場，站在混雜著小孩哭聲的混人群里，顯得格格不。

他輕飄飄地掃了一眼，很快移開視線，掉轉方向抬腳就走。

“唐宵！”后人揚聲。

唐宵眼皮微微一跳，垂眼遮住眼底的緒，譏誚地扯了扯角，回頭看他，語氣冰冷生：“有事？”

“你這是什麼態度？”唐繼灝大步走過來，抬手去拽他，卻被他輕輕避開。

頓了頓，唐繼灝深深地吸了口氣，推推眉心，盡可能平復緒：“唐宵，你聽老爺子的話，千里迢迢轉去禮陵，我沒攔你。后來我派人去找你，你不愿意回來，不想讓我手，好，我尊重你。這兩年，也就再沒去找過你一次。現在你年了，唐宵，我們聊聊，這件事早晚都得解決，不是嗎？”

周圍人熙熙攘攘，時不時有人側頭往他們這個方向看一眼。

唐宵打量著面前僅僅見過幾面的男人。

強勢、冷的外表下是不易察覺的焦慮與無奈。

他忽然覺得有點可笑，點頭：“走吧。”

兩個人在附近隨便找了家咖啡店。

店里人不多，點單沒多久，服務員就送了咖啡上來。

唐繼灝接過來，禮貌地說了句“謝謝”，輕輕抿了口，然后放下來，看向唐宵。

大概是沒有跟孩子相的經驗，兩個人真的面對面坐下來，他反倒顯得有些局促，幾次了角，最后也只出來一句：“好久不見了，唐宵……”

“好久不見？”唐宵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咖啡杯，抬眸打斷他，“十八年也就見過一次面，這種客套話就不用說了吧？有話直說來得快一點。”

“行。”

越過寒暄這一步，唐繼灝明顯有些輕松了，直起往后靠，理了理自己的袖扣，直言道：“我聽說你在做健房，對吧？”

唐宵沒接話。

“多余的話你不聽，那我直說了。唐宵，你覺得你做這個勝算有多大？就用你現在折騰的這個來說，場地租賃費用、裝修損耗、設施設備、工作人員……”

他掰著手指頭幫唐宵算：“據我了解，這些已經差不多耗盡了你所有的積蓄吧，還有外債？但是這些也只能達到最低的配置，退一步來說，就算你做了，說到底，健行業又能往上再發展多呢？唐宵，這條路是走不通的，別白費力氣了。”

唐宵沒說話，攥了攥手指。

“對，還有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孩子，”唐繼灝自顧自地講起來，“我去了解過，學習績不錯，但是家庭條件一般。這樣的況，在你有需要的時候能幫你多呢？反倒是，長得漂亮，后有大把的追求者。

“你們現在才上大學，你可能還沒想那麼多，但是事實確實是這樣，你在拼搏的時候，能陪你但是給不了你任何實質的幫助。你從零開始打拼，要用多久才能趕上社會上那些功人士？三年五年？十年八年？

“等真的步社會，才會發現，邊還有很多比你更好也更有能力的人。你們那點小孩子的，能走多遠呢？

“沒錯，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是唐宵，你是我唐繼灝的兒子，生來就在羅馬，又何必做這些無謂的事，走這些彎路呢？”

“所以我該怎麼做呢？”唐宵放下手里的杯子，笑著看他。

“回來啊！我就你一個孩子，”唐繼灝眼睛一亮，傾往前坐了坐，“我名下所有的財產將來都是你的，你想做健行業也好，做別的也都行。只要你要，我都能給你安排妥當。我朋友有個兒，懂事又漂亮，我可以介紹給你們認識。我們兩家也會親上加親，強強聯合，沒有人是我們的對手。”

“就像你當年拋棄徐曼娶蔣云孜一樣嗎？”

唐繼灝臉驀地一變。

“我不是小孩子了，跟我媽也不一樣，唐繼灝，別在我面前說得那麼好聽。”唐宵直起，拂了拂桌邊上的紙巾，往后靠坐回椅背上，神平淡，“十幾年前拋妻棄子，直到死，你都沒過面。我長到十六歲，才見你第一面，一句話都沒多說，開口就讓人帶我回去。這也不是突然良心發現，只是因為你和現任妻子生不出小孩，著急了。算上今天，我也就和你見了兩面，照樣開口就否定我的所有計劃和努力，否定姜晴遇，說什麼給我安排妥當，實際上也只是因為缺個聯姻工吧？你到底有什麼資格？

“有時候想想覺得你還好笑的，活到這把年紀了，眼里都還只是你的事業，想把邊所有的東西拿來做自己的工，還非得冠冕堂皇地給自己扣個好人的名頭，有意思嗎？唐繼灝，你真的永遠只會考慮自己，從來不會覺得自己做錯過。”

唐繼灝面鐵青：“我只是客觀分析。”

“好啊，那我也只是很客氣地告訴你一聲。”

唐宵從座位上站起來，俯湊到他面前，扯了扯角：“我做什麼事，跟誰在一起……關你屁事！”

說完他頭也沒回，起到吧臺把錢遞給服務員：“買單，謝謝。”

唐繼灝氣得直拍桌子，良久，又看著大步離開的背影，頹然地坐回座位上，深深嘆了口氣。

唐宵不是沒有期待過，也不是沒有記恨過。

可是后來他也終于發現，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緣都能夠濃于水。

沒有經歷過，就永遠不會明白，過去那些事帶給他的傷害，需要一輩子又或者其實耗盡這輩子都沒有辦法走出來。

所以，也不是所有的過失都可以被原諒。

他心里始終豎著刺，但是就像姜晴遇說的，用自己的人生去懲罰別人這種做法，實在太蠢了。

他得往前走。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喬晉跟方凱已經在吃飯了，見唐宵心不太對，一揚手將人拉過來。

喬晉樂呵呵地直接塞了個到他里：“咋的了，兄弟？來，先吃飯，方老板請的小龍蝦，沒有什麼事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讓方老板再請一頓！”

“你懂個屁！”方凱嗤他，埋頭飯，“人家是跟小朋友要分開一段時間，心里不爽！”

唐宵睇了兩人一眼，三兩下拉掉手里的，出紙了下，很壞心眼地把剩下的骨頭丟到方凱的碗里，丟下一句“走了”直接進了房間。

留下后知后覺的方凱追在屁后邊破口大罵。

姜晴遇到家，跟爸媽打過招呼又聊了幾句，就被老姜轟進房間休息，說是等會兒晚飯煮好了喊。

坐了一天車，確實累的，抱著老趙和老姜各自親了一口，就回房間沖了個澡換件服，舒舒服服地癱在床上，給唐宵報平安。

懶得打字，出手機直接彈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唐宵很快接了。

“哈嘍，男朋友！”從屜里翻了個果凍，笑瞇瞇地盯著屏幕。

唐宵靠在桌子上，剛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屏幕里小姑娘剛洗完澡，穿了件白的睡，看上去茸茸的，襯得一張臉越發白皙干凈，兩側有沒扎上去的頭發還在滴水。

“去把頭發吹干！”他瞇了瞇眼看清旁邊的小零食，“沒吃飯？”

“我爸正在做呢！”笑嘻嘻的，吃完手里的果凍，乖乖爬起來去找吹風機。

唐宵看著的背影，低了低頭，想到唐繼灝說的那些話，有些走神。

姜晴遇折回來沖他揮了揮手，又喊了他兩聲，笑：“想什麼呢？跟我聊天還敢走神？這才一天！”

“在想，”他拿著手機，靠進椅子里，角往上彎了彎，漾了些氣出來，“什麼時候才能明正大地把你拐回來陪我過年。”

姜晴遇“嗯”了一聲，再沒吭聲，一不的。

“你在想什麼？”他問。

“我在想，什麼時候才能明正大地陪你過年。”

他心里那點緒悉數散盡，看著驀地笑了。

“很快。”

3

大二這年，兩個人越發忙起來。

唐宵的健房進了最后的籌備階段，與傳統模式不同的是，主題健房融了舞臺音樂風主題元素，引進了譬如imax的虛擬現實單車間等科技設備。唐宵有很多異于傳統的新想法，又有常風這位常年與科技公司打道的計算機天才架橋，兩個人時常時間輾轉各地去跟人談研發投資的事。

姜晴遇則因為學業表現極其優異，被導師看重，但凡有對外翻譯實戰的機會，都會帶著一起去參加，為擴充眼界積累經驗。

一來二去，雖然姜晴遇和唐宵同在華大，但見面的次數反倒比之前了很多。

許棧吐槽姜晴遇心大：“你真的不擔心啊，校霸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校霸了。”

周末兩個人一起在華大吃早餐。

許棧把面包叼到里，騰出手來掰指頭數：“你看啊，要值有值，要學歷有學歷，能文能武，有上進心，還自己創業，妥妥的有為青年，你是不知道有多孩子天天盯著他呢！你怎麼一點危機都沒有？”

姜晴遇拍下自己的早餐給唐宵發過去，匯報完畢以后，才放下手機，不不慢地舀起稀飯來，順便穿：“有危機的是你吧？說這麼多，還不是因為常風天天跟著唐宵到跑，沒時間陪你出去玩？”

許棧被穿，有點臉熱，也不否認：“對啊！唐宵不管自己朋友也就算了，還要帶著常風一起！啊啊啊！別人談都約去看個電影約個會什麼的，我這是喪偶式啊！姜晴遇求你管管你們家唐宵吧，事業狂魔有什麼好的，朋友重要還是工作重要啊！”

“當然是工作重要啦！”姜晴遇故意逗許棧，然后看許棧氣得哇哇，又拿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那我現在跟唐宵說，讓他把常風給你還回來，就說他再不回來朋友就要跟別人跑了？”

“別別別！”許棧立馬手去抓手機。

出息！

姜晴遇得逞地笑開。

就知道這家伙也就是上抱怨。

農歷三月初一，姜晴遇生日。

這天正好上清明假，原本計劃要和唐宵一起過，但他們臨時又要去外省參加一個技研討會。

倒是老姜提前好幾天就喊回去，起了個大早守在車站接。

連帶著剛上高中的表妹蘇蕪也嘻嘻哈哈一起湊過來，許久不見，圍著姜晴遇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對大學生活充滿向往：“姐，你覺得我這績能上你們學校嗎？”

“怎麼不能？”

幾個人進門，姜晴遇在玄關換鞋，順給蘇蕪灌湯：“只要你想，就能。”

“你就吹吧！”蘇蕪努努，把的包放進沙發里，“姐你知道我現在總績多嗎？才六百分不到，我就是把這條命搭上，連你們學校的門檻都踩不上吧？”

“又不是沒有先例，”姜晴遇口而出，“唐宵當時才——”

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正好老趙系著圍從廚房出來，了手打斷了的話：“怎麼這麼半天才回來？”

“堵車。”老姜接話，見老趙又往門口看了一眼，狐疑道，“看什麼呢？你老公、你閨、你外甥，都在這兒了，還看誰呢？”

老趙收回視線，沒接他的話，看了姜晴遇一眼，沒好氣道：“前兩天不是說跟人一起過？”

老姜和蘇蕪對視一眼，不明所以。

“姐，”蘇蕪察覺到姨媽細微的低氣，湊到姜晴遇跟前咬耳朵，“什麼況啊？你跟誰一起過？該不會是……”

“男朋友。”姜晴遇大方承認。

前幾天跟老趙打電話時無意中提起過，兩個人要一起過生日，結果到頭來老姜領著閨回來了，唐宵這幾年從頭到尾連個影子都沒怎麼見過。

老趙從前就擔心兒傻，在唐宵那里委屈，眼下心里更有點不樂意。

“唐宵他有事，”姜晴遇替唐宵開，轉過腦袋去挽著老趙的胳膊，“他忙工作不是一兩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所以就可以放朋友鴿子？”老趙還是不滿，“現在都這樣，以后呢？晴遇你這孩子！”

老姜聽了半天，還有點愣怔，驚訝道：“嘿，還在一起呢？嗨，我以前就說，這小伙子看著可靠的！”

老趙捅了他一把：“說什麼呢？”

“啊，哦，那個……你鍋里是不是還煮著湯？”老姜很會看臉，撓了撓頭，沖蘇蕪和姜晴遇了眼睛，然后就往廚房走，“我先去看看煮得怎麼樣了啊！”

老趙不高興也就那一會兒工夫。

吃過飯，一家人又開開心心地坐在一起切了蛋糕許了愿。

倒是蘇蕪被勾起了八卦心，臨到睡覺前都還纏著姜晴遇要聽和唐宵的事。

“沒看出來啊姐，”笑嘻嘻地說，“我媽每次拿你給我做榜樣，說你乖巧懂事什麼的，我一直都覺得你們這種好學生是不談的。再說了，姐你這種無所不能的仙，跟凡人是要犯天條的！更何況，哪有人配得上我姐？”

“就你會說話！”姜晴遇彈了下腦袋。

“所以，姐，你跟姐夫當初誰先追的誰啊？”

姜晴遇想了想，笑著扯過被子蓋起來：“快睡覺吧你，明天睡到中午小心你媽又打電話查崗。”

倒也不是不好意思，現在想想，還真的說不出來誰追誰，好像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蘇蕪死皮賴臉地是湊到姜晴遇的被窩里，還不死心：“姐，你什麼時候把姐夫帶回來給我看看唄！不過我覺得姨媽生氣也不是沒道理，忙歸忙，但是哪有什麼事重得過朋友啊是不是？姐，姐夫要真像你說的這麼厲害，你可得看好了噢！”

“睡覺。”

“那你先答應我，我就睡。”

“好。”

“嘿嘿嘿，”蘇蕪滿意了，扯過被子乖乖睡覺：“晚安。”

蘇蕪真的說睡就睡，姜晴遇翻了個，有點睡不著。

窗外的燈過窗簾隙落下來，約能聽見樓下車輛疾馳而過的聲響。

還是沒忍住從枕頭下出手機又看了一眼。

空空，沒有一條消息。

倒不是真的聽信許棧、蘇蕪們那種說法，不信任唐宵之類的。只不過，生日一整天都沒收到一點消息，心還是有點小小的不平衡。

想了好半天，又覺得自己有點矯，索把手機丟回去，閉上眼睛強行睡。

另一邊，常風跟唐宵從飯局上出來，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多。

常風喝了不酒，這會兒胃里翻江倒海，腦袋也暈暈乎乎，好不容易結束，只想找個地方倒頭就睡。

所以他看見唐宵打的車過來的時候，二話不說一個箭步就拉開車門沖了上去。

他屁還沒坐穩，就被人拎著領丟了出來。

“不是，老大，你干嗎啊？”他站在馬路牙子上，看著一個人上了車關上車門的唐宵，一臉茫然，“你不要我了？”

司機沒忍住往后看了一眼，笑：“大晚上的兄弟倆還吵架啊？”

“不是說讓你自己打車了嗎？”唐宵隔著車窗看常風，又看了眼時間，懶得跟他廢話，“酒店離這兒就十幾分鐘的路程，你自己現在打車吧，我還有急事，先走了。師傅，開車！”

“好嘞！”

常風迎著一臉尾氣，茫茫然念叨：“都十一點了，還能有什麼急事？”頓了三秒，突然靈一閃，沖著揚長而去的車屁，“老大，你該不會背著班長……唐宵你這個渣男！”

“渣男”頭都沒回一下。

姜晴遇迷迷糊糊被手機振吵醒時，才剛剛醞釀了點睡意出來，瞇著眼睛胡地從枕頭邊抓過來手機，看都沒看屏幕一眼，直接放到耳邊上：“喂？”

“睡著了？”

悉的聲音響起，夾雜著很淡的氣聲和細微的笑意。

一秒鐘清醒，一骨碌爬起來，了眼睛看了眼來電顯示和時間。

23:51。

“唐宵？”

“嗯？”他隔著電話笑，聲音染著笑意，低沉又溫，“吃蛋糕沒有？”

“吃了呀——”說到一半，聽到他那邊的車輛鳴笛聲與電話外樓下的聲響重合，腦海里頓時冒出個難以置信的念頭，立馬改口，“沒吃。”

邊說邊從床上翻下來，踩著拖鞋火急火燎地往窗戶邊跑。

樓下路燈昏暗，年的半邊子落在影里，影子被拉得細長，隔著夜默契地抬頭。

他很輕地笑了聲：“下來……”

話都還沒說完，姜晴遇也顧不得掛斷電話，推開門就往樓下沖，迎面撞上半夜出來到客廳喝水的老姜。

“哎哎哎！這麼晚了干什麼去？”他沖著的背影喊。

“爸，我一會兒就回來——”

尾音被關門聲隔斷。

老姜端著水杯走到臺上往下看，然后嗤地笑了，咕噥了句“年輕人啊”。

仔細算起來，他們倆都有小半個月沒好好見過面了。

姜晴遇臨睡前思前想后，最后也還是想著唐宵忙過頭忘了生日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諒，所以這會兒突然見到人，驚詫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從樓上沖下去，撒歡兒似的一腦袋直直栽到他懷里。

慣作用，唐宵被撞到往后稍微退了點。他下意識地抬手，順勢像抱小孩那樣抓著的兩條將人抱起來：“外套呢？跑什麼，我又不走，不冷啊？”

他將人放下來，從上下外套，給裹上。

抱著他的腰沒撒手，仰著頭笑。

“抱歉，來晚了。”他下抵著腦袋，解釋，“研討會就在你們這邊，本來想著過來剛好能陪你過個生日，但是臨時有投資商約飯局，算是業龍頭企業，也是個機會。結束后又去朋友那兒拿了下蛋糕，有點晚了。”

這才留意到他腳邊的蛋糕盒子。

“知道你吃過了，”唐宵穿，“我的錯。現在太晚了，等會兒你帶回去留著明天再吃。”

他說完又看了眼手表：“還有五分鐘，來得及。”

“嗯？”一路跑下來，心跳怦怦怦的，只顧著開心了，本就沒怎麼聽進去他的解釋。

“姜晴遇，生日快樂。”他傾抵著的額頭，不聲地把手里的小盒子放進的兜，笑了下，抓住的手，“回去再看。”

他又補充一句：“等下次，給你換個正式的。”

姜晴遇拎著蛋糕躡手躡腳地回來，沒想到老姜還沒回房睡覺，兩個人再次撞了個正著。

半夜跑下去，到底有點心虛，干笑著：“爸——還沒睡啊！”

老姜看了一眼，喝掉最后一口水，把杯子放到桌上：“怕你被人賣了。”

“呃……”

“年輕人啊！”老姜哼了一聲，想到剛剛毫無形象地沖下去的樣子，臨進房門前沖著了臉，“唐宵真是把你魂兒都勾走了，不！”

姜晴遇吐了吐舌頭。

結果他剛回房間，又看到蘇蕪湊上來，一臉驚喜：“姐姐姐！”

“噓——”姜晴遇沖比了個噤聲的作，“你怎麼還沒睡？”

“你起來那會兒我就醒了！”蘇蕪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興趣明顯在另外的事上，“剛剛樓下那個人是姐夫吧？”

姜晴遇有些無語。

就見個男朋友而已，是被多人都給圍觀了啊？

“超帥啊！”蘇蕪激得手舞足蹈，“我收回之前說的話，這都大半夜了還不忘記趕過來給你送蛋糕，不錯不錯，沒什麼好擔心的，人家肯定是忙！”

姜晴遇再次無語。

“姐你回頭幫我問問姐夫唄，他還有沒有孿生兄弟啊什麼的，表哥表弟這種也行，只要像他一樣帥，然后又寵朋友，我可以的！姐姐姐……你考慮一下唄！”

姜晴遇笑了笑，懶得搭理的話，掉外套準備上床睡覺，又突然想到唐宵剛剛塞到口袋里的禮，然后出來打開。

小小的方盒。

里面裝著一枚素戒。

——他說：“等下次給你換個正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