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相比揍敵客那邊趨于平靜的事態, 季黎這邊的況就有點不妙了。

　更準確地說，是很不妙。

　在被卷意識海更深的時候，雖然猜是王蟻的軀那邊出了問題, 比如值過高, 所以的自我保護本能，強制把從深度睡眠模式中喚醒。

　因為以前偶爾也會出現這樣的況。

　但意識回籠的那個瞬間，季黎注意到，按照過去的經驗，的并沒有達到會打斷深度睡眠的程度。

　困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無限近的巨大復眼，以及再悉不過的電波和氣息。

　【……鬧鬧？】

　季黎下意識了它一聲。

　迅速長中, 格日益強壯的王蟻, 不知何時離開了丸堆, 靠近了蜷在角落沉睡的、它名義上的“妹妹”。

　堅的鉤爪撐在地面, 它低下頭, 投下的影足夠籠罩營養不良的季黎。

　此時此刻，二者之間的距離非常近, 近得只需要鋒利的口稍稍開合, 就能輕松咬下弱者脆弱的肢。

　仿佛被這個名字所驚醒, 鬧鬧呆了一下，隨后跟電一樣后撤幾步, 又飛快地逃到了更遠的地方，角胡晃著，散發出過于明顯的煩躁緒。

　季黎作盡量輕緩地從地上爬起來。

　即便如此，在移的那個瞬間, 鬧鬧立刻抬起了頭, 復眼中上千面的小鏡子都倒映出對方的一舉一。

　季黎沉默片刻后, 呆在原地不，只是盡量散發出溫和平緩的電波信號，試圖安鬧鬧。

　與人類不同，對于不懂謊言為何的奇拉蟻來說，電波信號是比任何言語都更值得相信的承諾。

　不知道過了多久，鬧鬧的不安和焦躁才漸漸平息下去，角也不再不規律地晃。

　警報解除。

　【你又睡了好久。你很開心。】

　主短了二者之間的距離，它慢慢地爬回丸堆附近，繼續貪婪地用食，像往常那樣與季黎搭話。

　【季黎，你又‘做夢’了嗎？‘夢’到底是什麼。好奇怪。和你一樣奇怪。】

　但季黎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鬧鬧的提問。

　看著鬧鬧明顯變強壯的軀，看著它輕松撕咬丸的口，終于意識到這次被強制喚醒的真正原因。

　——鬧鬧想殺了。或者，吃了。

　至在本能驅使的短暫時間里，它所帶來的生死危機，足夠引起的強烈警戒，驅了求生的本能。

　【嗯，做了個夢。】

　季黎最后只是這樣告訴鬧鬧。

　【夢就是……雖然不是手到的東西，但是哪怕看著，就會讓我很開心。】

　鬧鬧簡單推論了一下：【那我的‘夢’就是為吃不完的丸，和變合格的王嗎？】

　【不算吧。】季黎慢吞吞地解釋，【畢竟這是肯定會實現的事。】

　思考后，覺自己被夸獎了，鬧鬧高興地擺了擺角。

　【季黎也可以做到的。】它短暫地把視線從丸移到季黎上，挑剔地看了好幾眼，以過來人的份分經驗，【只要你以后不那麼挑食。】

　奇拉蟻并不是思維復雜的生，食與繁衍是其生存的主要意義。它們只記得住眼前的，和重要的事。

　鬧鬧似乎已經忘記剛才所發生的危機。

　季黎苦笑。

　是啊，夢結束了。

　這里才是無法逃避的現實。

　………………

　…………

　……

　事態在逐步惡化。

　奇拉的王蟻生命周期很長，從卵里孵化之后，在經過短暫的年期，就會步到相當漫長的長期。

　為了積蓄營養，讓發育完善，以繁衍出更強的族群，王蟻在整個長期里，生本能的驅使，食會逐漸暴漲，直至不可自制的瘋狂地步。

　在不允許的況下，它們什麼都能吃，什麼都會吃。

　而一旦有充足的食儲備，長期的王蟻甚至能夠進化特殊的構造，進行二十四小時的無間斷進食。

　它們的期沒有特定的標準，只要營養達到最低標準，繁衍一旦發育完善，就能夠開始產卵，制造最低等的兵蟻和工蟻，逐步建立王國。

　這是所有奇拉王優先于一切的行事準則，源自基因和本能的鐵律，凌駕在所有事之上，甚至包括其本的意志。

　又或者說，這即是它們所夢寐以求的唯一信仰。

　季黎切地會到了這一點。

　又到了工蟻向王孕育運輸食的時候。

　考慮到長期王蟻的排他和攻擊，廚師長和廚房工蟻也沒敢再過多停留，在放下丸后便匆匆離去。

　在食進視野的那個瞬間，格又迅速膨脹一圈的鬧鬧便沖了過去。

　但它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埋頭用盛的大餐。

　鬧鬧屈起后肢，把龐大的丸堆護在后，能夠看清毫發的復眼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季黎，警惕戒備，并威懾地張開口。

　它已經下意識進了戰斗狀態。

　——競爭意識。

　在奇拉蟻的歷史上，一個巢在同一個時間段里，很會孕育出兩只王蟻。

　原因其一，是奇拉蟻生就兇猛好戰，王蟻的卵在子宮便會開始爭奪營養。弱小者被吞噬，強大者變得更加強大，只有最優秀的王能夠誕生于世。

　原因其二，便是食旺盛導致的競爭意識。

　即便偶然有復數的王蟻被孵化，但一個蟻巢的狩獵范圍和食供應是有限的。長期的小王本能驅使，會恨不得將眼前能夠吃下的一切都化作促進長的養分。

　包括搶奪珍貴食的同類。

　它們是彼此食譜上的最后一行，不過或早或晚罷了。

　即便有季黎想方設法推遲，但似乎，這一天終于還是要到了。

　比起獨占了所有營養的鬧鬧，格也就比糜稽的小狗大一點的季黎，是絕對無法戰勝對方的。

　后退，保持足夠遠的安全距離，慢慢、慢慢地蹲下子，把雙爪攤開放平在地面上，呈現出完全無害的臣服姿態。

　這讓長期忍耐另一只王蟻（競爭者）共存、被本能折磨的鬧鬧，稍稍緩和了些許。

　季黎看著鬧鬧的眼睛，溫和地游說它。

　【對，鬧鬧，不要這麼張，冷靜下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不會你的食，但你總得讓我吃點東西呀？魚，或者別的都可以。】

　【我已經快一周沒有進食任何東西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死的。】

　【鬧鬧，像以前一樣，把廚師長給我準備的、那些沒營養的東西丟給我，好嗎？】

　鬧鬧在遲疑。

　它腦袋上的角微不可見地持續，表現出明顯的猶豫糾結，但至沒有流出更強烈的攻擊傾向。

　季黎也不敢，只能小心翼翼地半跪在原地。

　雙方陷僵持。

　類似的節在最近這段時間里，已經重復發生過十幾次了。

　最開始的幾次，鬧鬧好歹還會高抬貴手，分出來一丁點小魚小蝦出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的本能愈發過理智。

　平日還好，可一旦跟食扯上關系，鬧鬧就會下意識進戰斗狀態，本無法通協商。

　季黎很清楚，這一回大概率也會失敗。

　可必須試一試。

　的無法繼續支撐下去了，再不進食的話，即便沒有死在鬧鬧的鉤爪下，也會被葬送。

　鬧鬧最終還是沒有回答。

　早有心理準備的季黎默默嘆了口氣。

　在進深度睡眠之前，鬧鬧別扭地、違背競爭意識地跟說過：

　【那你能吃的時候，記得告訴我一聲。在那之前別死了。會勉為其難分給你一點點的……為了奇拉蟻。】

　季黎曾經嘗試用人類的馴養奇拉蟻的小王，也一度以為自己功了，但事實證明，或許對于猛來說，本能終究凌駕于微不足道的好。

　那就沒辦法了。

　現在除了力一博，已經無路可走了。

　季黎深吸一口氣，開始用余掃描鬧鬧邊的況。

　當然，目的不是擊殺鬧鬧，那跟送死沒什麼差別。只是瞄準被在丸堆里的幾條可憐魚蝦，想先把命續上。

　畢竟是黑暗大陸被列為B級危險生的王，素質遠超普通生，季黎后肢彎曲蓄力，只眨眼的功夫，便如蓄力彈簧似的，從這頭到了那頭。

　眼疾手快，也再沒有挑剔的功夫，撈起一條模樣稀奇古怪的鱗魚就往里塞。

　卻還是慢了一步。

　劃定屬于自己的食被，鬧鬧瞬間被激怒，連背上的骨刺都憤怒地向兩邊張開。

　在鱗魚被季黎吞下之前，它就咆哮著沖了過來，一手把鱗魚搶走，另一只手抓住季黎，狠狠地將摔在一旁！

　季黎所寄居的王蟻，早在子宮便被鬧鬧掠奪了養分，本該因虛弱而自然死亡，卻因的到來，強行走到了這個世界上。

　從一開始，在面對鬧鬧的時候，季黎就于絕對劣勢中。

　如果不是一直避讓，遠離富有營養的食，盡量淡化自己的競爭者份，早就該被吞吃下肚了。

　鉤爪嵌地里，鬧鬧踩上季黎的心口，張開了蠢蠢的上顎。

　能夠輕易撕碎的鋒銳口，就這麼抵在弱小到不堪一擊的競爭者的頸脖，隨時都可以咬斷，不比碎一塊小碎石要難。

　季黎想，自己可能要死了。

　其實在很久以前，大概早在從卵中掙扎著爬出來，過地上堆積的半明粘，看到更早一步孵化、已經在埋頭大吃的鬧鬧時，就有一種奇妙的預。

　——他們中間，只有一個能活下來。

　奇拉蟻沒有文字，更多的知識和生存守則，都是通過基因和本能傳承下去的。比如軍團長對王的忠誠，比如王蟻對自使命的執著。

　鬧鬧大概也有這種覺。

　所以在那個時候，它同樣兇狠地威脅了，不允許的靠近。

　是后來，季黎慢慢尋到與鬧鬧相的平衡點，從遠離丸開始，降低自己的潛在威脅，才一點點拉近了二者間的距離。

　但兩只王蟻格上的天差地別，不是季黎不好好吃飯的后天因素，更多的，還是在子宮就決出勝負的先天差距。

　考慮到不夠強大、不能繁衍種族的王是沒有價值的劣質品，蟻巢把兩只小王放在同一個養育里，大概也是早就做出了選擇。

　畢竟這一代真正的蟻后，本來就只有鬧鬧一個。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也并不作為王蟻活下來的日子，但季黎看著鬧鬧近在咫尺的口，卻還是忍不住有點難過。

　【鬧鬧要殺了我麼。真過分，明明還說過要把食分給我，讓我變合格的王的……現在連一條魚都不肯給我吃。】

　季黎安靜地躺在地上，是平淡的抱怨口吻。

　【大騙子鬧鬧。我要討厭你啦。】

　本來季黎已經做好被鬧鬧當加餐的準備，誰知鬧鬧沉默了一會兒，卻沒有繼續手，反而后撤了一步，把爪子松開。

　它悶悶地耷拉下腦袋：【……季黎，你吵死了，安靜點。】

　腳的不怕穿鞋的，季黎徹底擺爛了：【做了壞事還兇我，更過分了。給鬧鬧扣一百分！】

　【再吵殺了你。】

　【反正不吵也要被殺！】季黎氣焰逐漸囂張，【我已經夠這個天天忍挨的設定了，早死早超生，下輩子投胎重新做人好啦！】

　奇拉蟻不會吵架，因為它們有問題都直接打生死局。

　被季黎說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鬧鬧不做聲，只是默默盯了季黎許久，突然話題一轉。

　【季黎……你、逃吧。】

　鬧鬧的電波信號消去了最近頻繁的焦躁暴戾，難得平靜，甚至可以用“和”去形容。

　【嗯？】季黎一懵。

　【我……不想殺你。但是，我控制不住。我有時候甚至想吃掉你……你又太弱了，一定會被我殺死的。】

　說著，鬧鬧又開始不安地擺角，鉤爪無意識地在地面留下深刻痕跡。

　【所以，季黎你離開蟻巢吧。越遠越好，吃很多東西，快點長大，然后生下軍團長，去建立自己的王國。不要死。】

　【等等，鬧鬧……？】

　季黎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鬧鬧突然不由分說地把拽住，倒在食旁邊，抖著鉤爪，強行把丸往里塞。

　【快點吃。你快死了。我忍不了、多久。】

　之后的事，對于季黎來說仿佛就是一場怪陸離的夢。

　機械地被迫吞咽食，甚至連什麼味道都沒辦法分辨，只能茫然地看著懸在上方的鬧鬧，那對冰冷無機質的復眼里，倒映出無數個。

　奇拉蟻是不會哭的，只會流。至統純正的王蟻是這樣的。

　……那只知道食與繁衍的王蟻，也會到悲傷嗎？

　季黎下意識向鬧鬧出手，想它的頭，想安它，卻無意了王蟻敏.的神經。

　再度陷狂化的鬧鬧攻擊了。

　這一次，季黎被扯去一整只前肢，躺在自己的泊當中。

　但只有知道，先前補充的養分正在緩慢地修復傷口。

　很快，在鬧鬧的催促之下，工蟻慌慌張張地趕來，詢問小王有何吩咐。

　季黎被轉給了他們。

　【小王不吃這個嗎？】挑剔地看著奄奄一息的季黎，廚師長建議，【雖然很弱小，但是營養價值還算中上，可以被您食用。】

　鬧鬧冷酷地散發出王蟻最高序列的電波信號，不容屬族反抗。

　【我要更多、更好的食！它連被吃的資格都沒有。把垃圾丟掉。】

　同樣屈從于本能，廚師長恭敬地跪伏下來，接王的命令。

　按理說，被王淘汰的食廢料，對于大部分奇拉蟻也是難得的味，會遭到工蟻的瘋搶。

　可季黎畢竟是王蟻，除了同級別的鬧鬧能夠食用，限于基因，普通奇拉蟻是不會對其下手的。

　依照鬧鬧的命令，季黎會跟無法食用的垃圾一起，被丟到一臨海的大坑里。

　為了保證蟻巢部的環境，工蟻在遠離駐地的地方挖了個大坑，是專門用來理廢的固定場所。

　無人看守，地偏僻，只要等運輸垃圾的工蟻小隊離開，就可以自由行。

　季黎小心屏住氣息，營造出瀕死的表象，任由廚師長隨意地抓起自己，等待逃跑的時機。

　要耐心，再耐心一點。

　紛雜的思緒糟糟匯一團，閉著眼睛，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復，之前鬧鬧在扯去自己前肢時說的話。

　分明苦難的是季黎，可鬧鬧的電波信號，起伏倒是比的還要大。

　【不要死。】

　【季黎，不要死。】

　季黎有點后悔。

　都沒來得及告訴鬧鬧……那種覺，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