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珍珠也要五百錢以上，這裏的可都比魚目大多了。我說六十兩，路費人工也給你算進去了。”

曹茂不為所：“五十五兩。”

“五十八兩。”

“五十六兩五。”

邵稹冷笑，將包袱收起。

“五十七兩！”曹茂知道此人說得出做得來，連忙道，“你我各退一步，沒別的價了！”

邵稹鬆開手，看曹茂漢一般將那些寶貝攏過去。

“這麽多錢帶上也不好吧。”曹茂寫契的時候，不甘心地問，“我知道本縣有人要賣田地，你做個地主買個宅院，再娶個婦人，比什麽不好。”

邵稹吊兒郎當地笑：“我浪慣了，不起這福。對了，取半兩換做銅錢。”

曹茂搖頭，不再勸說，到房中去取金子。

05.重逢

邵稹在客棧裏安頓下來，想睡個覺。不料，躺在榻上怎麽也睡不著。

他起，想著衝洗衝洗好了，解開服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張紙從襟裏掉了出來。邵稹眼睛定了定，將它拾起。

那是寧兒的契書。發黃的紙麵上，祖父的名字寫得雖小，筆跡卻蒼勁有力，一如記憶之中……邵稹看著它，輕　，心中掠過當年點滴。

其實邵稹將這契書來，並非為了毀掉賴賬，而是為了祖父留在上麵的痕跡。這麽多年，這大概是他唯一能見到的祖父手書了。

至於寧兒。他把拋開，自有道理。

其一，寧兒要去商州，而邵稹要去京城，他們的路本就不一樣。其次，他獨自闖多年，一人吃飽全家不，突然要他照顧一個子，簡直是笑話。其三，寧兒是逃婚出來，自己跟著，被人發現誤認做夫勾引良家子私奔還算事小，牽扯出做山賊的事才是要命。

至於故人不故人的，邵稹一向認為有多大能耐做多大的事，能幫則幫，不能幫就不幫。那馬車多貴重啊，賣出去能頂他一半的金子。他把馬車留給了寧兒，還給指了路，這樣難道還不夠？

可是說來奇怪，邵稹雖然利索地將寧兒甩開，他卻一直不曾有暢快的覺。而且一路到這裏，他總有些心緒不寧，似乎擔著什麽。

“……你真不記得我了？”他看著契書，想起寧兒的話。

說不記得，其實也記得的。邵稹用力回想，自己的確時常會在杜司戶家裏看到他的兒。隻是時日久遠，那時年紀又很小，驀地見到長大了的寧兒，邵稹很是茫然。加上在山上時，他一心要走，也管不得許多……

“……稹，隨我去看看杜司戶……”祖父的聲音在耳畔。

“……稹郎來了……”杜司戶的笑容亦似乎不曾淡忘。

邵稹看著那件袍子，有些出神。

那個……自己如果把寧兒送到商州，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罷了罷了，自己都顧不了，哪管得了別人！

邵稹對自己落了這樣一句話，底氣十足，驅趕掉那些雜念，不再多想。他把契書收起來，打算出門氣，再給自己添置一新袍子。

正逢集日，還未日落，市集中仍有好些買賣之人。邵稹買了一包核桃，徒手開，邊吃邊逛，想著出門看看市中可有冠鋪子不曾打烊。

“這世道果真是好了麽，販貨的小娘子也細皮　，還乘馬車。”

迎麵走來兩個行人，聊著天。

“看那小娘子上著，怎麽像個新婦……”

新婦？邵稹還沒回過神來，忽然，看到前方幾攤羊販子中間，停著一輛馬車，極其眼。而當看清了馬車前站著的人，邵稹嚼著核桃的一下停住，半張不。

寧兒認清自己被邵稹拋下的實之後，並沒有難過多久。

算邵稹這山賊有良心，給留了一輛馬車。寧兒從篦城出來，本就打算去商州尋舅父的，如今多了一輛馬車，倒不算太壞。這樣一想，的心好轉了不。

但是，要想安安穩穩地到商州尋舅父，至需要盤纏，寧兒上的錢是不夠的。蘆縣太小，寧兒怕賣虧了，就問了鄉人州府所在，趕到龍州販賣首飾換錢。

幸虧上有糗糧，在馬車上顛簸了兩個時辰之後，寧兒終於在黃昏前到了龍州。

將所有的小首飾都取了出來，祖母的金釵也在其中。這是無法，先前打聽過，商州距離此有兩千裏。寧兒不曾獨自出遠門，路程超出百裏便覺得茫然，兩千裏麽……覺得盤纏要盡可能多才好。

“你這金釵賣多錢？”一個穿著不錯的中年人過來問價。

“兩千錢。”寧兒說。同樣不太懂錢財，這個價錢是自己估的，其實若是在平常，兩百錢在眼中已經是了不得的大數。

中年人看著金釵，目。

“兩千錢可太貴了。”他神挑剔，“八百錢。”

邵稹歪著頭，借著一隊過路的馬幫遮著，想不聲地繞過去。聽到這話，忍不住眼瞟了瞟。

寧兒手裏的金釵在餘暉中泛著，做工，在邵稹眼裏一分不落。

八百錢？邵稹心底腹誹，怎不去搶？

“不行，太了……”寧兒的聲音傳來，邵稹稍稍安心。

“我這可是實價，”那人振振有詞，“你這釵有些年頭，看看，還有劃痕……這也不足，當初打的時候摻了銅吧？”

摻你爺爺的銅。邵稹心裏冷哼，這話也就拿來訛三歲孩……

這時，寧兒道：“這個，嗯，你給一千錢吧……”

邵稹隻覺一記悶拳打到了心口。

中年人見寧兒應下，麵上不聲，心中卻是狂喜。他當初看外貌神，猜著就是個不懂行的人，沒想到果然要占大便宜。

他喜滋滋地吩咐仆從取錢，正要去換那金釵，突然，一隻手過來，將寧兒的金釵推了回去。

中年人訝然，卻見是一個年輕人，微笑地看著他，目銳利。

“這位公臺，”他說，“一千錢買一支金釵，不怕別人說你欺負婦孺麽？”

寧兒看到邵稹突然出現，一愣，睜大眼睛：“你……”

話才出口，卻被邵稹瞪一眼：“說過你多次，再想用錢也不可家中細來賣，母親發現可饒不了你！”

中年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驚了一下，卻不甘心，急道：“你是何人？金釵已經，怎來攪！”

“我是兄長！”邵稹昂首冷笑，“什麽，給你貨了還是你給錢了？你一千錢買我家半兩重的金釵，我還未說你訛詐！若是不服，來隨我去見評理！”

中年人臉一變，悻悻地拂袖而去。

寧兒聽得邵稹方才的話，大概明白了是什麽事。但還是不明白，邵稹既然已經離開，怎麽會有出現在這裏？

邵稹回過頭來，冷不防看到寧兒亮亮的眼睛。

“你……你一直跟著我？”問。

邵稹臉僵了一下，立刻說：“勿多想，我跟著你做甚，恰巧遇到的。”

“哦。”寧兒一想也應該是這樣，低頭去收拾什。

邵稹有些訝異：“你不賣了？”

“嗯，市鼓響了，不能再擺了。”

邵稹想說什麽，忽然失語。

“你，”他四下，又轉回頭問，“你宿客棧麽？”

寧兒搖搖頭：“不宿客棧，我沒有錢。”

邵稹訝然：“你不宿客棧宿何？”⊥思⊥兔⊥網⊥

“馬車上。”寧兒說著，馬的頭，拉著韁繩坐到車上，“我先出城，明日再來。”

邵稹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看著離開，自己卻沒挪步子。

一切都出乎意料，寧兒再遇到他，竟然沒有糾纏，沒有吵鬧，平靜清爽得教他無比錯愕。

不來惹我就好，繼續去買袍子吧。心裏說。

可邵稹轉，眼睛卻仍然看著那輛馬車。

是要走的，不關你事。

邵稹生生地回頭，朝冠鋪子的方向邁步疾走，可才走了幾步，又收住步子。冤孽！邵稹閉眼長歎，罵一聲，轉朝馬車跑去。

拉車的馬算得聽話，寧兒駕車手法生疏，它也並不走。

一隊騾馬慢悠悠走在前麵，寧兒正思忖著如果超過去，耳邊卻傳來邵稹的聲音：“……杜寧！寧兒！”

詫異地回頭，隻見邵稹從後麵跑了來。

“今夜住城裏！”邵稹說著，從手裏扯過韁繩，也坐到車上。

寧兒睜大眼睛：“可我沒有錢。”

“我出。”

寧兒看著他，片刻，卻掰開他的手，重新把馬車趕向城門。

“不要你出。”說，“我母親說過，不可平白人恩惠。”

邵稹瞪著，好氣又好笑：“什麽不可平白人恩惠，現在是什麽時候？你獨在城外夜宿，遇上賊人野怎麽辦？”

寧兒咬咬。他說得很在理，其實心裏也怕得很。

邵稹看猶豫，隻道是要同意了，手把韁繩拉回來。可是寧兒卻仍然把他的手推開，不讓他。

“我今夜要宿在城裏，可不會跟你走。”說。

邵稹不解：“為何？”

“昨日你棄我而去，誰知你今日又會如何？”

原來是為了這個，邵稹訕然。

可寧兒的神卻是認真，半點也不像矯鬧脾氣。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邵稹想著措辭，笑著說，“我不是你表兄麽，表兄照顧表妹，嗬嗬……”

“我不是你表妹。”寧兒正道，“那是你編出來騙人的。”

邵稹忙道：“你與我是舊識，他鄉遇故人，幫忙總是應該。”

“我不說你才不會知道我是誰。”寧兒用力把他推下車，“是你說遇到山賊不要輕信！”

“我欠你錢！”邵稹無法，煩躁地大聲道，“我還欠你五千錢，為了還錢總行了吧！”

寧兒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