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第五章 后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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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所在的院子里,一老一小猶在面面相覷……

不用多想,祁家村要在一日之查清賊的真相。在此之前,學堂只能暫時關門。而學堂的無先生,究竟是個值得敬仰的讀書人,還是一位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明日兒就該水落石出。

祁散人沉了片刻,問道:“說句實話,你究竟有沒有……”

無咎沒有忙著答話,而是返去關了院門,這才走回來應道:“你未卜先知,又何妨再來一卦算算……”

祁散人拄著木拐在院子里坐下,搖了搖頭,道:“你隔三差五便去四,果然是不肯安分啊!事已至此,又該如何是好……”

無咎在原地踱著步子,苦笑自語:“我哪有你說的那般不堪,無非是苦中尋樂罷了。只不過,風華谷是呆不下去了……”他稍作忖思,兩眼一亮,停下腳步,順手過一個凳子坐在祁散人的旁,并掏出一塊玉佩遞過去:“此不留人,自有留人。我要去靈霞山,還請老道你多多指點……”

祁散人抱著木拐坐著,低頭在玉佩上匆匆瞥過,深邃的兩眼中似有一閃即逝,隨即又恢復常態,并往旁邊躲避,心不在焉道:“原來你早有去意!而靈霞山……卻非你該去的地方……”

無咎早有去意不假,而真正的緣由卻無從分說。他見祁散人話語蹊蹺,好奇問道:“莫非龍潭虎,緣何去不得?”他又搖晃著玉佩,得意道:“瞧見沒有,這塊玉佩便是昨夜救人所得,想來仙子早有預見,這才留下信,以便來日相會,嘿嘿……”

祈散人看著某人春滿面,且遐想無限,似乎于心不忍,遲疑了下,還是問道:“尚不知……那是怎樣的兩個子?”

無咎信口回道:“貌絕俗,乃平生所僅見!還會法神通,仙子樣的人……”

祁散人點了點頭,說道:“既非尋常之人,那便是一對羽士,即便給你留下信,卻絕非青睞之意……”

哼,這是赤的妒忌!本公子也是玉樹臨風般的人,緣何不能招來仙子的青睞?

無咎很不服氣地盯著祁散人,只管問道:“何為羽士?”

祁散人想了想,分說道:“這世間有修道、修仙者,稱之為羽士,又稱散人……”

無咎詫然道:“真的假的?你自稱散人,莫非也是同道中人?”

他略略向后閃開,上下打量著對方。面前只有一個故弄玄虛的老道士,渾著虛弱與寒酸,全然不見毫的仙氣,至比起昨晚的兩個子差遠了。而所謂的妖魔鬼怪與仙人,在都城的時候倒也有所見聞,只是太過于飄渺莫測,故而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豈能有假?”

祁散人反問了一句,人坐直了,頓了頓手里的木拐,才要慨激昂一番,忽又塌下腰背,神蕭索,無奈道:“我也曾在靈霞山求道、問仙,奈何機緣不堪,這才流落至此而虛度殘年……”

咦,這位鄰居還是個有來歷的人!

無咎突發興致,凝神細聽。

祁散人猶如夢醒般愣怔了片刻,忽而扭頭問道:“我方才說過什麼……”

無咎兩眼一翻,手撓著耳朵。

祁散人的記不大好,卻還是簡略描述了一番他所知道的天地。

風華谷,位于南陵國以北。由此往南的兩萬里之外,有座高出云天的靈山,便是靈霞山,乃南陵修仙者的道場。既然提到修仙者,便不能不提到傳說中的仙人。據說,其分為幾等,初修者,以及筑基者,還不能稱為仙人,只能作羽士、散人,與筑基道人。唯有修金丹者,才能稱之為人仙。此外,還有地仙,飛仙,與鬼仙等等。而隨著修為的強弱不同,壽元與法神通有高低之分……

無咎聽得很神,也很興

且不管壽元幾何,更不論法神通,那位紫煙姑娘正是所想象的仙子無疑,若能與朝夕相,這輩子別無所求。何況眼下走投無路,靈霞山無疑便是最好的去。此外,凡事當機立斷,這也是本公子能活到今日的不二法門!

不過,祁散人說了半晌,好像記又回來了,帶著疑的眼神問道:“你……真的要為那兩個子而離開風華谷?”

無咎嘿嘿一樂:“你猜猜……”

祁散人將手中的拐杖頓了頓,再次重復道:“靈霞山不是你去的地方,言盡于此……”他站起來,慢慢走回屋子。

我也想安逸下去,怎奈形勢比人強啊!遑論其它,被人當賊便承不起。院后山坡下的那個*,并非無人知曉。學堂里的幾個孩子常去哪兒玩耍,說不定便會告訴家中的長輩。真到那時候,本先生百口莫辯而名譽掃地。與其被趕出風華谷,倒不如走了干凈……

無咎了念頭,再也坐不住了,又稍加斟酌,起回屋整理行囊。晾曬在院里的袍子,也被他收了起來。

須臾,一切妥當。

無咎背著一個包裹,里面捆著一柄油傘與那把破劍,轉來到了隔壁的屋里。他的手中,還拿著紙筆等

祁散人正一個人坐在吃飯的小桌子旁邊,默默不語,忽見無咎闖了進來,并擺出一個遠行的架勢,錯愕道:“無先生,你說走就走……”

無咎肯定地點點頭:“嗯,去靈霞山,找我的紫煙去。”說著,他放下紙筆,示意道:“還請老道你給我畫出行路之法,有后補……”

祁散人沒有吭聲,

變得有些莫測,片刻之后,忍不住舊話重提:“那兩個子留下玉佩,無非顧及因果與境界罷了,你卻當了真,荒唐……”他眼落在紙筆上,順手推開,似有不屑道:“有后補?等你活著回來,再說也不遲!”

“老道,你我相兩月,雖無,卻是近鄰吧,怎能這般惡語詛咒呢?”

無咎見祁散人不肯指點,頓時急了。若非對方此前說的煞有其事,自己也不會突然想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而至于靈霞山又如何,一點都不知道。如今事到臨頭,不帶這般坑人的。

“既然我無可去,回頭便給祁老先生坦白代,的實有兩人,到時候逃不掉我、也跑不了你!”

無咎解下包裹扔在桌上,賭氣般地坐在祁散人的對面。

祁散人原本神冷漠,事不關己的模樣,卻不了栽贓陷害,不住吹胡子瞪眼道:“你關我何事……”

無咎振振有詞道:“我拿烤子與你分……”

祁散人道:“我沒吃……”

無咎一本正經道:“吃與不吃,均視同從犯,窩藏包庇,罪加一等……”

祁散人還想理論,想了想之后,卻又嘆道:“你哪里像個讀書人,分明一個紈绔子弟,且罷……”他稍作遲疑,從懷中掏出一張皮,示意道:“你若留下來,不知還會惹出多子。縱然是我都已不堪消,更何況那些無辜的鄉民。走,便走吧,此乃南陵國的輿圖……”

無咎的臉上出詭計得逞的笑容,頭去看。

皮有一尺見方,稍顯破舊,卻打磨,繪著地形地貌,還有文字標注。

祁散人出手指著皮,分說道:“這居中的一塊,便是南陵國。由此往南兩萬里,要先后經過大澤、荒漠,再翻越云嶺山脈,才能最終抵達靈霞山。其間兇險重重,且多為人跡罕至的所在,你此去……”他一手拈著胡須,一手掐了幾下,再次卜算起來:“澤上無水,困也;萬不生,死也!”

無咎一把抓過皮,滿不在乎道:“如你這般事事料定,人世間還有何趣味可言。倘若整日躲在屋里,只為茍安片刻,那是要悶死人的,倒不如憑借雙腳,走出一個廣闊天地來!”

這番話可謂慷慨激昂,且擲地有聲,而他的心里比誰都清楚,無非是給自己尋個離開的借口罷了。總不能說是為了幾只而落荒奔逃,那樣傳出去也太丟人了。本公子即將展開一番尋仙之旅,說不定紫煙仙子正在靈山上翹首以盼呢!

祁散人自語道:“諸般道理均為虛妄,世求生才是真章。而你此去,唯有致命遂志,方能困解厄!”

無咎將皮塞懷中,抓起包裹背在肩上。至于面前的老道在說些什麼,他本沒有在意,只想著怎樣躲開祁家村的鄉民,以免到時候太過于難堪。

祁散人還想多說幾句,誰料對牛彈琴。他慢慢起,眼中竟然著憐憫,不無惋惜道:“活著多好,卻偏偏要給自己過不去……”他遲疑了片刻,手上又多出兩塊皮,示意道:“我當年在外游歷,邊尚存兩張符箓,一為遁符,一為劍符,或許有些用……”

無咎兩眼一亮,手接過皮。

皮上繪著古怪的圖畫,便是符箓?記得紫煙與葉子曾經施展過,往上一拍,要麼噴火、要麼風,很厲害的樣子。眼下看起來,兩者極為仿佛。想不到祁散人還藏著仙家的寶貝,太讓人意外了!

祁散人見無咎連連點頭,頗見識的樣子,有心叮囑幾句,卻見對方已小心收好了兩張符箓,并有些難為地說道:“如此厚贈,之惶恐啊!而小生無長,即便有心回報,也只能道一聲慚愧!”

無咎沒說瞎話,他除了兩換洗的裳,以及油傘、破劍之外,只剩下些散碎的銀兩與一條。突然間得到兩張神奇的符箓,無異于天降橫財。而有了倚仗,人也頓覺信心倍增。

祁散人的眼落在包裹里的破劍上,若有所思道:“雖不求回報,卻想奉勸一句。以我卦象看來,你那把短劍或為大兇之,不如棄之……”

“哼!你老道只要算卦,從沒吐出好話來!”

無咎背起了包裹,轉走了出去,揚聲道:“家傳之,不敢有失。”

祁散人看著那離去的背影,不住暗嘆了一聲。他并不喜歡那個年輕的鄰居,卻又不忍對方誤歧途。為了一個不著邊際的念頭便要貿然遠行,實在是太過于荒唐。天命無常,諸事隨緣吧!而那人也并非一無是,至不羈,且心開闊……

無咎徑自去了灶房,將剩下的兩個菜餅子塞包裹。東西雖難下咽,卻能充,帶在路上,聊勝于無!

祁散人走出門外,獨自站在屋檐下,看著某人在忙碌著,忍不住問道:“你既為讀書人,卻不講斯文;好以公子自稱,卻落魄如斯。臨別之際,能否說出你的家來歷?”

無咎走到院門前,稍稍打開門扇隙,悄悄往外張,沒見有何異常,這才回頭笑道:“在你老道的眼里,我無咎的姓氏名諱都是假的。既然如此,又何須分說……”

祁散人如實答道:“這倒不曾,無姓,古來有之……”

而這邊話音未落,那邊已是院門輕掩,人影沒了,只有一聲笑語傳來:“嘿嘿!老道,我會想你的,后會有期……”

祁散人言又止,默默拄著木拐坐在屋檐下,隨即又默默掐手指,深邃的眼隨著那漫天的烏云而緩緩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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