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第 40 節 溫念

婚禮上,男朋友接到新娘扔的手捧花,轉給了他的青梅。

不知的人誤以為他倆才是一對,紛紛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男朋友轉頭看我:「一束花而已,你別多想。」

我搶過司儀的話筒:「要不祝你倆原地結婚?」

1

我話音落地,周圍響起歡呼,氣氛空前高漲。

有部分人是我們與新娘的共同好友,知道我和宋岑的關系,他們沒有貿然開口,只是用不贊同的眼神看向他。

宋岑的發小拽了拽他的袖子。

我側臉轉向新娘,用口型說了一句:「抱歉。」

人生最重要的場合做了不合時宜的事。

走到我邊,攬過我的臂彎,對我眨眨眼以示安

隨后接過我手里的話筒,低低在我耳邊道:「穩住,有我。」

說完,以一種開玩笑的口吻:

「大家搞錯了,念一和宋岑才是男朋友,拿手捧花那位好像是喜歡宋岑的小妹妹陸宣怡。」

在場的都是人,稍微一點就明白這番話的意思。

看向宋岑和陸宣怡的目帶了點別的意味。

陸宣怡抱著手捧花,白了臉,站著的子搖搖墜,好像風一吹就能倒。

宋岑用復雜的眼神看著我,轉頭低聲安陸宣怡。

因為是朋友的婚禮,我不想再破壞現場的氣氛,安安靜靜坐在一旁吃席。

婚禮上的這個小曲很快就過去了。

婚宴結束,我給宋岑發去一條消息:「我們分手吧。」

許是看到消息,宋岑幾分鐘后回電話過來,語氣染上焦灼:「念一,花的事你聽我解釋......」

「不只是花。」我打斷他的話,「宋岑,婚禮前我去了一趟樓道。」

對面的人像失了語,沉默下來。

婚禮開始前,司儀的 U 盤不翼而飛,為了不打進度,我主幫忙尋找。

樓道角落,我找到了失的 U 盤,還看到兩個人。

我的男朋友宋岑,以及他的青梅陸宣怡。

陸宣怡只到宋岑肩膀,雙手撐在他膛上,踮起腳尖。

宋岑沒有躲,任由陸宣怡穩穩上他的

他摟著的腰,懲罰似的加重了那個吻。

接著,陸宣怡似有應,往我的方向瞥了一眼:

「宋岑哥,我想要新娘的手捧花。」

宋岑不滿分神,的下再次吻上去。

......

我沒有再逗留,直接拉黑了宋岑的所有聯系方式。

青梅竹馬的游戲到此為止,我沒有興趣參與他們的仇以及無聊人生。

一滴、兩滴水落到臉上,我抹掉臉頰的水跡,只大步走逐漸濘的路面。

從街頭漫無目的走到街尾,任雨水不斷沖刷周,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雙麻木。

一個小孩撐傘跑到我跟前,不由分說將手里的傘塞進我懷里。

「姐姐,淋雨會冒,冒了有人會心疼的。」

我失神抱懷里的傘,呢喃道:「謝謝......」

可有誰會心疼呢。

我往后都是一個人了。

2

淋雨的后果就是高燒加冒,我渾綿,窩在被子里不想彈,直到臥室的門被敲響。

迷迷糊糊睜開眼:「誰?」

對上的是宋岑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瞧見我神萎靡的模樣,他快步走來探上我的額頭。

「你燒得很厲害。」

作緩慢,沒掙開,背過子。

只覺得頭更昏了,一張口嗓子嘶啞得厲害:「滾出去。」

大意了,待會就讓人把鎖換了。

大概是我一直堅持,十幾分鐘后,我聽見門闔上的聲音。

于是撈過手機,給開鎖公司打電話:「嗯,換鎖......希可以快點。」

「咔噠。」

宋岑站在門口,手里拎著幾個塑料袋,不知什麼時候折返的。

「這里是我家,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自由出的地方,別我報警。」

我冷冷盯著他,說了認識那麼久以來的第一句重話。

他像個沒事人一樣,將袋子擱我床頭的桌子,取出里面的東西,一如既往細心:

「這個是冒藥,這個是退燒的,還有溫計,溫度下去了只吃一種藥就好。另一個袋子里的是南瓜小米粥。」

我極力忍耐,才沒有把桌上的東西掃到地上。

一陣突兀的手機鈴打破凝滯的氣氛。

宋岑剛摁下接聽鍵,話筒里焦灼的聲音就大刺刺播放在外:「宋岑,宣怡不見了,你快回來!」

我戲謔打量眼前的人,他安了對面幾句,掛斷電話:「念一,我

們的事......等你好了再談。」

宋岑的手及門把手時,我沒有一刻像今天那麼平靜地開口:

「宋岑,沒有以后了,從你和別人越線那時起。」

他的腳步僵在原地。

我江念一,從來不做誰的備胎。

也從不接背叛的人。

宋岑明明最清楚了,不是嗎?

他參與過我狼狽不堪的過去,卻沒有陪我一走到底的堅定。

背叛我們的,是他。違背我們的誓言的,也是他。

婚禮那日離開樓道前,我聽見陸宣怡低低的哽咽聲,說:

「如果當初我爸媽沒有送我出國,你還會和一起嗎?」

沉默良久,宋岑低沉的嗓音過一道門傳我的耳朵:「不會。」

僅僅是兩個字,便讓我逃似的跑開,也讓我潰不軍。

3

吃了藥,我陷睡夢中。

夢里怪陸離,我像墜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時

我站在一扇門前,里陌生人的息聲,男人的吼聲沖我的耳,我捂住,不敢置信后退一步。

不!

不要!!

我迅速轉過長廊,來到另一間屋子,沖房門,撲到窗口,手穿過半空,白擺還是從手中溜走了。

我抱著腦袋尖一聲,眼睜睜看著地上暈開一朵的花。

一腳踏空,我發現自己正跪在靈堂,黑白照中的人笑得溫和。

的丈夫頹唐站在一旁,如失魂魄。

我張口,卻發現自己無法發出聲音。

轉眼,耳邊傳來潺潺流水聲,還伴隨著幾顆砸來的飛石。

我一抹額角,指尖一片嫣紅。

有人逆而來,握著水管,朝向我扔石子的小孩上噴。

我瞧不清他的臉,只知道他的背很寬,為我擋去了大半的烈

理完我的傷口,他摘下頭頂的帽子覆我頭上,背起我:「念一,我們回家。」

「好、竹、竹談、哥哥。」

一道白閃過,我微攏眉心,緩緩睜開眼。

「竹談......竹談?」

我在白紙上寫下這個名字。

或許,我應該去尋回缺失的記憶。

,好像恢復記憶才能填補空缺。

心理診療室,我曾經的心理醫生斐挑了挑眉,似乎對我來看診很是意外。

「稀客啊,看到你的掛號,我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呢。」

斐算是我的遠房表哥,以前我來他這總是苦大仇深。

那會我媽自殺,我不了刺激患上失語癥,也不讓任何人靠近。

為了遠離我爸這個禍患源頭,讓我不再刺激,斐提議我爸送我去鄉下養病。

后來,我記得我曾經因為不會說話,到其他小孩的欺負,再后來的,我都不記得了。

「誒,那個宋什麼的沒跟過來?」欠往我后瓢了一眼,再一瞧我的臉,「掰了?」

......有時候真希他不要那麼敏銳。

我垂下眼睫:「嗯。」

看我臉不對,他沒了那份氣,小老頭似的沉聲勸誡:「你還年輕,掰了就掰了,下一個更乖。」

末了小聲嘟囔:「他那種男人,也就會油舌騙你這種小姑娘。」

我察覺他好像一直對宋岑有道不明的敵意。

就好像是......自家的白菜被來路不明的豬拱了。

我從躺椅坐起,斐推了推鏡框,大概跟我說了催眠后我的反應。

他轉筆尖:

「我能做的有限,你潛意識里拒絕想起那段回憶,如果強行喚醒你的記憶,反而適得其反。」

「我只能開一些藥以及采用輔助心理治療。有時間的話你可以回鄉下轉轉,說不定景重現能讓你慢慢想起。」

他告訴我,我反復提到一個人,可能就是我說的「竹談哥哥」,也許找到這個人,是恢復我記憶的關鍵點。

4

宋岑的媽媽知道我倆的事后,親自上門來當說客。

我知道,不過是擔心與江家的合作就此中斷。

宋岑媽媽取下手腕的羊脂玉鐲,笑盈盈坐到我側:

「念一,這幾年我早就把你當自家人了,這個鐲子是當年宋岑給我的,現在阿姨將它送給你。」

說著就要給我戴上。

我明白的意思,畢竟陸宣怡的家境和江家沒得比。

我彷若未見,錯開手繼續修剪綠植,宋岑媽媽臉上的笑意逐漸凝固:「念一?」

我利落剪去一片枯黃的葉子,空氣中靜謐得只剩刀子尖銳的劃拉聲。

「阿姨,我向來不喜歡別人用過的東西,怎麼,宋岑沒告訴你嗎?」

宋岑

媽媽的臉霎時漲了豬肝極力下慍意,收回鐲子。

「念一,宋岑當年畢竟救過你,你......」

「媽!」

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宋岑站在玄關,臉難堪。

他上前將他媽媽拉開,不贊同道:「媽,你先回去,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你別摻和。」

宋岑千哄萬勸,他媽媽總算不愿離開。

「念一,你別怪我媽,不是有意的。」

我自然不會為無關之人生氣。

我將平板屏幕轉向宋岑,是一份數據表。

「這幾年宋氏提供的材料價格漲了近兩倍,而據部門反映,質量卻不如往前。對比之下,訊啟的價格和質量也更加有優勢。」

宋岑聽完沒有任何猶豫:「宋氏可以按照之前的價格供應。」

我點點頭,轉回屏幕,對手下的人做了回復。

「念一......」

我抬頭,發現宋岑還站在原地,不耐問:「還有事?」

宋岑盯了我兩眼,知趣地轉

「宋岑。」我喊住他。

宋岑轉,眼眸中帶上亮,抿了抿干燥的

我拉起擺,白皙的皮上有一道荊棘玫瑰的刺青,幾乎貫穿了小

「宋岑,很早前我們就兩清了,這道疤就是證明。」

他知道我有一道刺青,卻不知它的來歷。

我曾為宋岑擋過失控的車子,當時為了不讓他考試分神,我用擺遮蓋住小,說只是傷,讓他安心去考試。

很好地掩蓋住

我記不清被車子剮蹭在地的疼痛,卻清楚記得每一針合的煎熬,因為麻醉對我沒有效。

那段時間,我不敢穿短,厭惡自己上丑陋的疤痕。

宋岑眸中閃過痛,啞聲道:「對不起。」

我搖搖頭,抬手止住他上前的步伐。

「我說這些不是想要獲得你的同,我只是告訴你,在這段中我們是對等的,我對你沒有虧欠。」

5

由于工廠那邊出了問題不能及時貨,這邊又到了定好開工的日期,我臨時和下屬開了個會,商討解決辦法,并讓他們盡快解決。

開會期間,手機調了靜音。

出會議室后,我摁亮手機屏幕,幾條新訊息跳出來。

先躍眼簾的是幾張榮榜的照片。

助理小于:「【憨笑表包】江總,校長說謝謝你給學校捐贈圖書館,要把你的照片也放上學校榮榜。」

我失笑,打字回復:「不必了,不想別人知道我用的是鈔能力。」

剛想切換件,榜上照片里的名字吸引住我的注意。

雖然很模糊,但我還是捕抓到幾個淡黃字:13 屆優秀學生代表溫竹談。

竹談,溫竹談?

我立馬讓助理再發一遍清晰的照片。

可能歷經長時間的風吹日曬,榮榜上的照片微微褪

照片上的男生眉目張揚,校服領子敞開,正對鏡頭角微勾,一派意氣風發。

我看清照片那瞬,心跳得很快,腦海中好像有什麼一閃而過,卻快得抓不住。

小于:「怎麼了,江總?」

手機震,我回過神,松開無意識攥得發白的手:

「小于,你安排下我的行程,不重要的往后推推,我要去一趟閔村。」

算算日子,我已經有七年沒踏過閔村。

我在閔村養病時出過意外,導致失去部分記憶,睡夢中時常會出現一些零碎的片段,每每醒來,都會覺得心臟抑得不過氣。

斐說,這是我潛意識與自己的記憶做抗爭,才會頻頻難

校長聽說我要來學校,親自到路口接我。

當我問起溫竹談這個人,校長憾地搖搖頭:

「這個學生我記得,頭腦聰明,績常穩居年級第一,很優秀。后來考上了 A 大。」

說著,他從柜子底下翻找出一封未開封的錄取通知書:

「高考后沒多久我就沒見過他了,這封通知書也一直無人領取。」

從校長口中,我得知溫竹談從小父母雙亡,靠舅舅一家拉扯長大。

后來舅舅一家搬去城里,他一人留在閔村,平常靠著幫鄰里干活賺取生活費和學費。

我向附近的村民問路,找了很久才找到溫竹談原來的住

只不過那里早已坍塌,了危房,周邊雜草叢生,還未倒塌的一面墻,有一個圈起來的拆字,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村民有的說他到城里尋他舅舅去了,有的說他打工去了,也有的人說他說不定都家了。

村民問我:「姑娘,你和他什麼關系,尋他做什麼?」

連小于也問我:「對啊,江總。你為什麼要找這個溫竹談的人呢?」

是啊,為什麼呢?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就是莫名地想見見他。

6

再次與宋岑見面,是在公司年會上。

宋氏作為供應商,也在應邀之列。

陸宣怡依偎在他側,姿態親昵。

許是注意到我,宋岑出手臂,與陸宣怡拉開距離。

我放下手中的空杯,沒打算和他們敘舊,轉離開。

倒是陸宣怡,開口喊住我:「念一姐,我作為宋岑哥的伴,出席你們公司的年會,你不會介意吧?」

宋岑也在同一時間看向我,眼神殷切,似乎想從我臉上捕抓到一對他尚留的蛛馬跡。

我沒回應,就那麼淡淡地睨著

接著笑笑:「不過你們都分手了,你好像也沒有立場吃醋?」

「......」

陸宣怡臉一變:「你說什麼?」

我拔高了音調,字字清晰,恰好讓周圍的人也能聽見:

「我說,你的是不是喝過馬桶里的水,那麼會出口臟。」

話音剛落,幾聲制不住的嗤笑聲響起。

陸宣怡憤然拿過手邊的紅酒,宋岑摁住的手,走酒杯,低聲說:「夠了,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

我開口提醒:

「宋先生可要抓好陸小姐的手,別讓手抖把酒潑我上,我子的價格可是服的好幾十倍。」

7

年會活環節,有人提出踩氣球、吹兵乓球太小兒科,建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原本不想參與,偏小于拉住我:「江總,你可是公司的主心骨,怎麼能了你呢?」

怕了這群人,我只好跟著坐下。

游戲規則就是每人番轉酒瓶,瓶口指向的人選擇真心話或大冒險。

而真心話的問題與大冒險的容,則由轉瓶人提出,秉著不傷和氣的原則,不想大冒險的人也能選擇自罰三杯。

好幾我都幸運躲過,這一,酒瓶轉了幾圈后正對著我。

酒瓶的人是宋岑,我不假思索選擇真心話。

「怎麼樣才能獲得你的原諒?」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大家眼可見屏住呼吸,八卦的眼神不言而喻,大廳針落可聞,都等待著我回復。

我與宋岑的關系,很多人都知道,但我們分手的事我并未來得及說。

因此今天他和陸宣怡一同出現在這里,不由得人引遐想。

「很簡單。」我眨眨眼,「除非我腦子進水了。」

場面一時尷尬不已。

小于出來打圓場:「好啦好啦,我們江總回答完了。轉瓶吧,下一個是誰?」

游戲繼續,這次瓶子轉到陸宣怡的位置。

轉瓶的人提問:「挑在座的一位,說一說他做過讓你印象最深的事。」

倒是個正常不過的問題。

陸宣怡含笑看向側的宋岑,眼底冒著紅泡泡。

「我選宋岑哥。」

不知想到什麼,邊回憶邊眷地說:

「七年前,我還未出國,那時我們在鬧別扭,宋岑哥高燒 39 度與人賽車,只為贏得第一拿獎牌哄我。只可惜,他駕駛失誤,不小心翻車傷了......」

大家聽了,嘶氣聲一片。

而我聽后,手中的酒杯滾落在地,心下掀起滔天駭浪,不可置信看向

宋岑因我方才的話還在失神,等他反應過來時臉巨變,攥陸宣怡的小臂將帶離座位:「抱歉各位,喝多了。」

「放開,宋岑。」我從椅子上站起,「讓把話說清楚再走。」

陸宣怡大力掙宋岑的手,指著我:

「你算什麼?你不過是我的一個替!宋岑哥愿意為我飆車,為了我不顧一切反抗家里。宋家當年為了分開我和他,攀上江家,才會編造謊言,將他傷說是為你擋車!你不過就是命好,所以大家都圍著你轉......」

「啪!」

「夠了!」

陸宣怡捂著臉,不可置信看向眼前的人,喃喃道:「你竟然為了打我?!」

「陸宣怡!」宋岑面,決絕地說:「你要鬧到什麼時候?我早就和你說清楚,我們已經結束了!」

陸宣怡哽咽:「可是你那天還吻了我,你捫心自問,真的就對我一點都沒有了嗎?」

說著,委屈地哭了起來。

宋岑沉著臉:「若不是你威脅我,要將這件事說出來,我本不會你。」

我冷眼看著他們,胃里一陣惡心,好,真是好。

我拿過椅背上的包,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看見這兩個人。

宋岑眼底閃過一抹驚慌,上前攔住我,臉上悔恨與愧疚加。

「念一,這件事我可以解釋,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不能

就這樣對我判死刑!」

見我不為所,他拿過桌上的空酒瓶對著墻壁一砸:「念一,為了你,這條不要又如何!」

說著,竟拾起地上的碎片往膝蓋扎,很快,淺西上暈開一片鮮紅的跡。

大家被他的舉嚇壞了,想上前阻攔,卻被他用碎片揮開:「別過來!」

我一點點掰開他揪住我擺的手,對他手上的視而不見,語氣毫無波瀾:

「你自以為的深是為了誰?你踐踏完我的心,卻妄想它憐惜你?」

「你就算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流一滴淚。」我搖搖頭,指著心臟,「你可以試試,是你的命,還是我的心。」

說完,我不再留,大步離開。

8

七年前,我在醫院醒來,失憶忘記閔村發生過的一切。

我永遠都忘不了,剛醒來時心臟那種瀕死的窒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赤腳沖出病房,不顧一切地往外跑,直到腳底被尖銳的石頭扎傷,流了一地

我只知道,我要去找一個人,卻不知道要找的是誰。

我迷茫地看著馬路上的車流,第一次生出無力,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后來,大家都告訴我,是一個宋岑的男生救了我,為此他右骨折,全挫傷。

初見時他的脾氣很不好,我姑且歸咎為是因為救我傷,傷重疼痛難捱,偶爾作一點也能忍

我每日雷打不給宋岑送飯。

門推開那瞬,迎面飛來一本半指厚的字典,我往旁邊躲,字典磕在地板,發出悶響。

「誰你來的?」床上的人右打了石膏,高高架起,質問聲依舊中氣十足。

我把東西撿起來擺好,安他:「醫生說你只是骨折,不是截肢了。好好休養會好的。」

「呵。」他似乎被我氣笑:「你可真會安人。」

鼻子,嗅到空氣中刺鼻的味道,一把掀開宋岑的被子,果然,里面藏著麻辣小龍蝦,辣子,烤串。

「喂,你是狗鼻子嗎?」他趴下子,長臂攬過牢牢護住那些「贓」。

要從一個病患手里搶東西可謂輕而易舉,我奪過他懷里的東西,全部沒收。

「你現在還需戒口,不能吃這些。」我倒出保溫壺的粥,放他面前的小桌子上。

我背過,準備喝口水,背上一黏膩的熱意,伴隨著劇烈的灼痛

宋岑手握空碗,臉上是掩蓋不住的惡意:「現在吃不了了。」

說著,嗤笑將碗扔到我腳邊,閉眼往床上一躺。

「退下吧,我累了。」

我擰開蓋子,把剩下的粥從他頭頂倒落。

床上的人避無可避哀嚎一聲,猛地將我推開:「你是不是有病?」

后腰撞上柜角,很疼,但很解氣。

我早就不了他了,要不是他救過我,我早就將他的臭臉摁馬桶里了。

那之后,宋岑不敢再無事生非,連帶著對我的態度都好了不

下來發現他人不壞,就是被家里寵壞了。

后來,總會有一個拄著拐杖的背影,跑遍大街小巷,提回我吃的零,只為討我歡心。

他生日那日,趁關燈吹蠟燭的空隙,他悄悄握我的手:「我的救命之恩,你好像沒還。」

我回他,他眸中明明滅滅,倒影出我的影子。

「怎麼還?」我問。

他手心沁出汗,我的指與我十指相扣,啞聲道:「......以相許。」

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很快,現在回想起來,更多的是茫然。

蠟燭吹滅后,大家紛紛問他許了什麼愿,他眉眼間皆是喜意,舉起與我相握的手:「不許了,愿實現了。」

......

而現在我才知道,所謂救命之恩,不過是別有用心編織的謊言。

怪不得聽說救我的人骨折,心臟明明難得不得了,面對宋岑時,我卻始終覺得好像了點什麼。

原來,救我的不是他。

9

第二天一早,陸宣怡守在公司樓下堵我。

眼底有淡淡的烏黑,沒了昨天那副傲慢的模樣,見到我的影,沖上前攔住我:「江念一,我們談談!」

「我的時間很寶貴,不閑聊。」我腳步不停,越過摁下電梯上行鍵。

「宋岑哥流了好多好多,他不肯任何人靠近,傷口到現在都沒有理,還發起了高燒,里一直念叨你的名字。」咬下,話音抖,「你能不能去看看他,再這樣下去,他不了的。」

我譏諷地說:「你在我這演什麼深戲碼?沒了我,就無法驗證你們轟轟烈烈的了?」

由于背對陸宣怡,我未看見眼底

一閃而過的怨恨。

「把我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憑什麼你還好好地站在這里?」

小于驚呼:「江總小心!」

后背一力道襲來,我力不穩往前撲,額頭猛地撞向墻角,陣痛過后耳中一片嗡鳴,眼前彌漫。

意識消失前,我聽見混的腳步聲,以及小于慌張的聲音:「快救護車!抓住,別讓跑了!」

頭很疼,疼得要炸裂。

仿佛從云端墜落,記憶的零星片段不斷撞腦海,手持水管趕跑欺負我的小孩的面容,漸漸與榮榜照片上的臉重合。

我想起來了,我本沒出過車禍。

從始至終,救贖我的都只有他。

外人看來,那年我爸是無可奈何將我送去鄉下養病的,實際上,他是為了討新歡開心。

我被他送去閔村一戶趙姓人家照顧,趙家是我爺爺那輩的遠親。

面上,趙嬸對我很是護,背地里,收了我爸新歡的錢,不給我吃飽飯,經常指使我干活,對我非打即罵。

的丈夫是個酒鬼,只要喝醉酒就會對手,反抗不了,就把氣撒在我上,好像這樣能讓

我力氣沒大,反抗的結果便是被關在小黑屋里,不給喝水吃飯。

只有在外出的時候,我才能到外面氣。

那日,我循著香味走一個小院。

男生坐石階上,正與碗里的紅燒作斗爭。

我肚子得咕咕,不知不覺已蹲在他面前,一瞬不離地盯著他碗里的

我已經很久沒吃過了。

后來我才知道,他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溫竹談。

我搶了他的碗,他不但沒有生氣,還重新熱好飯給我吃。

他給我的手涂藥,幫我教訓趙嬸。

那之后我的日子好過不,我也越來越跟在他后,因為他每回都會準備我喜歡吃的紅燒,會耐心地引導我開口說話。

他說,等他考上大學了,就帶我離開閔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我。

我也第一次到,原來口的心還能跳得那麼快,還能這麼滾燙。

10

我無意間發現了趙嬸的

趙叔醉酒,回來將家里的東西都砸了個遍,趙嬸上也遭了殃,發泄完一切,他拎著酒瓶搖搖晃晃離開。

我躲在不遠的草垛里,才躲過一遭。

趙叔走后沒多久,一個陌生男人進了屋。

不一會,屋子里傳來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混雜著趙嬸似歡愉似痛苦的哦聲。

我頓時凝固,明明想逃離,手腳卻不聽使喚。

我媽從高樓躍下,白暈開的模樣不斷在我腦海放映。

我捂住頭,嚨難地發出溺水般的嗬嗬聲。

待我清醒過來,對上的便是趙嬸眼神幽深地俯視著我的模樣。

心里打了個寒

拍了拍我的臉,對我笑,笑意卻不抵眼底。

「念一,剛才你看見了什麼?」

我背脊生涼,拼命搖頭:「沒、沒有。」

趙嬸開始對我好,仿佛那日的事沒發生過。

幾日后,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午后,卻是我此生都不愿再回想起的噩夢。

前一天我送了溫竹談一張碟,和他約好第二天見面。

準備出門時,趙嬸怒氣沖沖踹開門,揚起手將我的臉打歪過去。

「死丫頭,你告訴趙滸了?我今天非下你一層皮!」

不聽我的解釋,抬腳就往我的肚子重重地踹了好幾下。

我沒躲開,跌到在地,嚨涌上一腥甜。

趙嬸后的男人攔住:「別打了,到時候人死了怎麼代?」

男人,毫不諱忌地看著我:「你先出去,我幫你教訓。」

趙嬸聽明白他的意思,往外張幾眼,退出去把門關上:「你快點,別讓人發現了。」

男人走近我,褪下子。

我逃到門邊,竭盡力氣拍打著門。

服大力拉扯間應聲破裂,皮在空氣中,我只能無助地哭喊、踢打上來的人。

那一刻,我想到了死。

「嘭——」

門轟然倒塌,泄進屋。

溫竹談沖進來,一把將我上的人掀開,服遮蓋住我的

男人暗罵一聲:「媽的,壞我的好事!」

溫竹談雙目猩紅,拳頭雨點般砸在男人臉上。

男人子瘦小,很快就被溫竹談制住。

在我們注意不到的地方,趙嬸舉起鋤頭朝溫竹談的方向襲去。

溫竹談頭部到擊打,頭無力地往后仰,手腳不控制開始搐,,倒下時只來得及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腦中轟鳴一聲,眼前瞬間天搖

地轉,著手腳跪爬到他邊,捧著他的臉:「溫竹談......你別嚇我。」

他睡著般一

我又爬到呆愣住的趙嬸腳下,揪住腳:

「趙嬸,求求你幫忙一下救護車,你要多錢我都可以給你,求求你......讓人救救他。」

趙嬸繞開我,去探溫竹談的鼻息,嚇得倒退兩步:「沒呼吸了!」

力癱倒在地,十指嵌發中,搖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趙嬸和男人對視一眼,將我摁倒,把我的手反剪綁在后。

我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嚨嘶啞,腥氣不斷在口腔蔓延。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火將他湮沒。

一場大火,泯滅掉一切罪惡。

做完一切,男人對趙嬸說:「為了不出岔子,找藥把弄啞,打斷手腳,到時候就說不小心摔下山崖。不然江家想起來,不好辦。」

我躺在地上,口中水眼淚混雜,回想起溫竹談倒下前想對我說的。

他說:活下來。

于是,我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力逃

我跑到馬路上,看見車就往外沖,趙嬸和那個男人追出來,被一輛躲閃不及的貨車從上碾過,連一全尸都沒留下。

我哭著哭著癲狂大笑起來,緩緩閉上眼,在路中央倒下。

醒來后,我像條瀕死的魚,不斷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斐守在床邊,見我醒了,關切地問:「怎麼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斐。」我睜眼盯著天花板,淚從眼角沁出,「他沒去找他舅舅,也沒去打工,更沒有家,他一直都在閔村......我怎麼會忘記了呢?」

我最年,永遠地留在了閔村。

我終于知道,為什麼每次宋岑想吻我,我總會下意識躲開。

因為我心里住著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11

斐還有工作,沒多久就離開了。

我抬手去拿桌上的玻璃杯,手一,杯子從手中跌落。

杯子砸在地面,碎無數塊碎片,我手去撿,指腹一陣刺痛。

我呆滯地看著指腹流出的珠,眼前景象一晃,明碎片了白瓷片。

「念一,你沒事吧?」

我的手被人小心翼翼托起:「流了,我幫你理一下。」

我抬頭,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是在做夢。

「怎麼了?是不是很痛?」他心疼地對著我的手指輕輕吹,滿臉皆是關切。

「溫竹談。」

我輕輕地念著他的名字,淚就那麼砸了下來。

他手足無措地看著我,笨拙地用指腹拭去我臉頰的淚:「是不是趙嬸又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撲他的懷中,耳邊是他穩健的心跳聲,一顆心仿佛有了歸

我冷靜下來,環視四周,這里是......溫竹談家的院子。

我不顧手上的傷,握他的手臂:「溫竹談,現在是幾幾年幾月幾號?」

溫竹談彎下腰,疑孤地捧著我的腦袋左右檢查:「頭摔了?好像也沒傷口啊。」

他的袖,急得眼淚又要冒出來。

「我是認真的。」

「沒大沒小,直呼我的名字。」他敲了敲我的頭,「一六年七月十五號。」

我心中大駭,面上卻不敢顯半分。

七月十五號......我和溫竹談約定第二天見面的日子。

我閉了閉眼,下定決心,必須想個辦法,讓他明天不來找我。

后,溫竹談給我了創可,見我坐椅子上失神:「怎麼了?不是說今天有東西要給我?」

我僵笑笑:「我忘記了。」

他挑了挑眉,無奈道:「你這什麼記。」

我在想,明日,有什麼能絆住他。

我記得,這年村長的兒考了一個很高的分數,明日,就是村長為兒擺流水席,邀請閔村村民吃席的日子。

從宴席的地方到趙家,最快也要二十分鐘。

足夠了。

溫竹談正拿掃帚準備清理我剛才摔碎的碗。

我上前扯住他的角,用故作輕松的語氣說:「明天我想去王家吃席,你陪我好嗎?」

溫竹談向來不會拒絕我的要求,他點頭,眉眼彎彎:「好,饞貓。」

我又裝模作樣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

我托了托腮:「忘記明天還要拔玉米。不過沒事,你先去,我還能趕上。」

「我幫你,多一個人快一點。」他一邊將簸箕里的碎片倒垃圾桶里,一邊說道。

我搖頭:「不行,你明天不是還有活嗎?我很快的,不是說好收了錢就給我買糖吃。」

他失笑,我的臉:「枉我平日對

你那麼好,就惦記著這幾個糖。」

我見他臉上沒有疑慮,心下松了口氣。

12

當晚,我沒有回趙家,而是趁溫竹談的屋子熄燈后悄悄推門進去。

我不知道明日會如何,我只想,再和他多待一會。

床上的人翻了個,臉正對著我的方向。

他雙目閉,卷翹的睫隨著清淺的呼吸微微

我在床邊坐了很久,終于忍不住低下頭,在他額角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我抬起手,隔空臨摹他的眉眼,將他的模樣牢牢記在腦海中。

多希,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小!」他驀地睜開眼,促狹地捉住我的手腕,「來糖吃的?」

我垂眸,任由手腕被他握在手里,幸好,他沒發現。

沉默過后,我聽見他說:

「你不是我認識的江念一,從來都不會用這種悲憫的眼神看我。」

我掙開手,心下大,故作鎮定開口:「你弄疼我了。」

溫竹談當即慌了神,開燈翻看我的手腕:「我開玩笑的,你的手沒事吧?」

「你沒鎖門,我擔心有人東西才進來的。」

我將手背過后,移開眼,冷靜下來,發現自己的話中都是破綻,但他卻信了。

溫竹談一路將我送回趙家,我沒注意到,他耳垂通紅一片。

這晚,注定是兩個人的不眠夜。

13

我并沒進屋,見溫竹談走后在外將就了一晚。

正如七年前那個傍晚,趙嬸臉上帶傷怒氣沖沖回到家,沒找見我,火氣更甚。

男人跟在后,安緒。

家在不遠的二丫剛洗完澡,抱著臟簍從趙家走過。

二丫小時候從高摔落,摔壞了腦袋,智商停留在七歲。

男人瞇瞇地盯著二丫。

接著,他不知和趙嬸說了什麼,趙嬸掐他一把,不愿走向二丫。

然后二丫就跟進了屋。

我躲在不遠,心下警鈴大作,急之下撥通 110:「嗯,地址在......你們快點出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額角積蓄的汗越來越多,心高高提起。

「不要——」

的凄厲喊我耳朵。

我悄然湊近窗邊,放聲大喊,恰好讓屋人也能聽見:「什麼,趙叔醉酒傷了人?警察來了?」

喊完躲到一旁,果然,男人慌張提著子沖了出來。

我趁機閃屋子,扶起衫不整暈厥的二丫,準備往外跑。

卻忘了屋還有一個人。

趙嬸面沉站在我后,我向耳后,手上都是,眼前瞬間朦朧一片,扶住二丫的手了下來。

我晃了晃腦袋試圖站穩,子一歪推翻面前的桌子,擋住趙嬸落下的子。

「滴答、滴答。」

瓷磚上滴落的令我瞳孔猛地一

不是我的

我僵抬頭,梁上吊著一,趙叔青紫的面孔映眼簾。

趙嬸咯咯地笑起來:「竟然知道了我的,就別豎著出去了。」

我渾被激起皮疙瘩,瘋子,他們都是瘋子!

我想逃,卻被趙嬸絆倒在地,膝蓋鉆心地痛。

門鎖上那刻,我認命地流下了淚。

都怪我,改變了事走向,讓無辜的人到傷害。

門外趙嬸的聲音傳來:「念一,你到了地下可別怪嬸子,嬸子會給你多燒紙錢的。」

隨后腳步聲漸遠。

屋外竄進濃的黑煙,很快將屋子包圍,屋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我忍痛爬起,搬起椅子往大門撞。

「咳咳。」

二丫醒了過來,見狀哭鬧不休:「念一姐姐,我好難。」

我抱:「別怕,姐姐會救你出去的。」

門外傳來砸門聲:「念一!你是不是在里面?」

火勢越來越大,我來不及思考他為什麼會在這里,立馬回應:「溫竹談,我和二丫被關在這了!」

「你別慌,離遠一點,我把門撞開!」

我聽完拉著二丫往后退。

到多次撞擊,終于支撐不住裂開口子。

而這時,頭頂的梁柱斷裂往地面砸,將我們和溫竹談隔開,火勢燒到半人高。

溫竹談不管不顧沖進來,拉起我的手扶起二丫往外跑。

「小心!」

后背被人使力往前推,我和二丫撲向地面。

我回頭,見屋子轟然坍塌,火舌一點一點把溫竹談吞沒。

我目眥裂往回沖:「不要——」

后趕來的警察攔住我。

眼前一道白閃過——

「念

一、念一!」

「快松手!」

我失神地著眼前的一切。

手腕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道傷口,汩汩地冒出來。

我握著玻璃碎片,知不到痛意般,機械地往上劃。

宋岑跪在我側,奪走我手上的碎片。

我攤開手掌,拇指的傷口還在冒著鮮,而原本無痕的食指指腹出現一道淡淡的疤。

原來,不是夢。

為什麼啊,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14

傷我后,陸宣怡當場被警察帶走,由于我只是腦震輕微傷,以十日拘留。

隨后,網絡上不知是誰曝出了高中時霸凌同學致殘的視頻。

當年這件事不知道為何悄無聲息地了結,現在又被有心人曝出,網絡上對的怨懟聲不斷。

從看守所出來那天,被人追著扔了一路的臭蛋,砸得頭破流。

不過沒多久,又因霸凌的事重新被警局傳喚。

這都是小于來看我的時候告訴我的。

我并不同的遭遇,一個人如果從上就爛了,那倒塌只是時間問題。

而自那日醫生判定我有輕生念頭后,我所在的房間窗戶被封死,房間里所有的尖銳都不見蹤影,連喝水的杯子都被換不銹鋼杯。

宋岑整日守在我床邊,我沒有力氣再折騰,索將他當空氣。

我以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吃什麼吐什麼,開始出現幻覺,半夜時總是念叨著溫竹談的名字從床上驚醒。

這日,宋岑依舊準時地將飯送到我面前,我沒再將飯盒摔他上,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宋岑仿佛因我的舉打起神,試探替我上的痕跡。

我盯著墻壁出神。

他見我不反抗,覆上我的手:「等你好點了,我帶你出去逛逛,好不好?」

我緩慢地點點頭。

良久,我抬眼看向他:「我想吃幸記的板栗。」

「好,我晚點去買。」

我固執地說:「現在就要吃。」

宋岑只好應下。

我攥手心的鑰匙:「等你回來我給你開門。」

他安心地出了門。

我站窗邊,聽見驅車離開的聲音,到衛生間將胃里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反復沖洗被他過的地方,直到手背通紅。

我站天臺上,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渺小,面對命運,無法反抗。

我閉上眼,迎風張開手。

心里有個念頭,喊我跳下去,跳下去就能結束一切。

「念一,你振作一點!」后趕來的人微微哽咽。

婓見我垂下手,繼續說:

「你不是告訴我,有人拼了命也要把你救回來嗎?」

「你這樣做,讓拼命救下你的人怎麼想?」

腦海中驀地閃現溫竹談的臉,他說:「活下去。」

是啊,他讓我活著。

趁我怔愣的間隙,婓猛地將我從天臺上拉下來。

醫護人員牢牢將我圍住,我揪住婓的袖子:「婓,我會聽話,你別讓他們關著我。」

那之后,我乖乖吃藥,接婓為我制定的心理治療。

宋岑沒再來過,他在為我買點心的路上出了車禍,聽說現在都還沒醒來,也許,再也醒不過來了。

經過警察查證,他的車被人了手腳,是與他有利益沖突的公司高管。

我一點一點架空我爸手中的份,將他踢出董事會。

以他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很快就支撐不住,帶著人和私生子求到我面前。

我笑了:「要錢?可以啊。到我媽墳前去磕 99 個響頭,如果我媽原諒你了,我就給你。」

他聽完氣得跳腳,罵罵咧咧沖上來要揍我。

我點燃手邊的鞭炮扔出,他幾人跟熱鍋里的癩蛤蟆似的上躥下跳。

最終只能捂住服破灰溜溜跑走。

我抬頭看天,將整片夕收進眼底。

溫竹談,你看到了嗎?

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有好好打怪升級。

你什麼時候再我的夢呢?

哪怕一次。

溫竹談番外

1

早聽說城里來了個大小姐,人長得水靈,就是過刺激不會說話。

我看著蹲在我面前,,直勾勾盯著我碗里紅燒孩發愁。

就是那個江念一?

看著不像啊,這臉瘦的,像沒吃過飽飯。

我起回廚房乘了碗飯,又添了和菜:「你要......吃點嗎?!!」

我剛才吃過那碗剩飯連同碗一起消失不見,只剩一道倉皇逃跑的背影。

然后不知被什麼絆倒摔了一跤。

這人是傻子嗎?

我追出去想要呵斥,卻看見撿起在地上滾了幾圈的紅燒,準備往里塞。

我握住的手腕:「臟了,不能吃。」

嗚嗚著,試圖從我手里掙

「聽話,臟的吃了肚子疼。你想吃鍋里還有很多,都給你。」

聽完我的話,不再掙扎,安靜下來。

江念一像個小尾一樣,我走哪跟哪,我將重新熱好的飯端到面前。

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兩三下將碗里的飯吃得

「吃好了?」

圓滾滾肚子,點頭。

「那回家去,你家里人該擔心你了。」

江念一小臉皺一團,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手攥住桌角。

咋的,還賴上我了?

我提溜起領將人拎出門外。

正巧照顧的趙嬸尋來了,手剛撒開,跟個猴似的從我的腋下鉆過,躲我后瑟瑟發抖。

回頭一看,哭得可凄慘,甚至還打了一個隔。

「念一聽話,嬸子做了你吃的菜,再不回去就涼了。」趙嬸說著,要繞到我背后拉的手。

江念一轉就跑,竄進我的房間「呯」一聲關上門,連我都被關在門外。

趙嬸見了,門拍地嘭嘭作響,眉目不如方才和善,帶上幾分戾氣:

「念一,平常不聽話會有什麼后果,你不會忘了吧?趁嬸子現在還沒生氣,出來!」

我擰眉,攔住趙嬸:「嬸子,要是不愿意回去,就讓先在這住一晚吧。」

趙嬸思慮一番,爽快答應。

2

人走后,我敲了敲門。

沒有靜。

我嘆了一口氣:「趙嬸走了,開門。」

門拉開一條,一雙漉漉的眼睛過門朝外張,見人真的不在,才讓我進去。

江念一雙手環膝,蹲坐在地,頭埋臂彎里。

「你害怕趙嬸?」

眼前的人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我注意到,手腕有抹紅痕一閃而過。

我握住的手腕,將袖拉了上去,青紫的掐痕以及星星點點的紅痕錯,手臂甚至沒有一塊好皮

心竄上一無名火:「還打你?」

江念一回手,抬起頭,看著我又點頭,眼睛又紅又腫。

大伙都說趙嬸踩了狗屎運,找到個好活,照顧江家的大小姐一個月十幾萬收

沒想到竟然那麼喪心病狂,對一個娃下手那麼重。

看江念一今日狼吞虎咽的樣子,像是沒好好吃過一頓飽飯。

我拿出藥膏,給的手抹藥:「還有哪里傷了嗎?」

掀起擺,我臉一紅,摁住的手輕咳兩聲:「那里自己抹。」

我告訴,我不在的時候, 要是趙嬸還敢打,就把專挑貴的東西砸, 還要往人群多的地方跑。

后來,我尋了個法子懲治趙嬸, 才消停下來。

3

我開始做有關于江念一的夢。

夢里被熊熊大火包圍, 火映在臉上,不再掙扎, 絕地閉上眼。

驚醒后一陣后怕, 夢里的淚是那麼真實,那麼滾燙。

我安自己, 只是夢而已。

飯點,江念一準時端了飯碗敲響我家的門。

由于我的引導, 肯開口說話了。

我給夾菜時, 會認真地說:「謝謝竹談哥哥。」

我的屋子里也漸漸添置了許多孩子的件, 不再是一味的黑白灰。

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越來越頻繁地夢見同一個夢。

我失神地看著鍋里沸騰的水, 院子里的聲響令我回神。

我跑出門,瞧見江念一蹲在地上, 去夠腳邊的碎片。

「念一,你沒事吧?」我小心翼翼托起的手:「流了,我幫你理一下。」

抬起頭, 呆滯地著我。

「溫竹談。」喊完我的名字就哭了出來。

我以為是手疼,卻突然撲到我懷里。

我從未見過這樣悲傷的眼神,一時間心堵得難

說要去王家吃席,我便答應

晚上,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門被人悄悄推開,我趕閉上眼,從腳步聲的輕重,我聽出了是誰。

良久,在我額角輕輕落上一吻。

那瞬, 我聽見了自己心臟近鼓的聲音。

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捉住江念一的手與打趣。

說是回來幫我關門的,我佯裝信了。

一路上, 我竭力制住自己才沒有將懷里。

總是,能輕易撥我的心神。

回去后, 我再一次被噩夢驚醒,這一次,夢中還出

現了趙嬸和另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孔。

那個男人將江念一下, 發泄

不斷從江念一口中涌出, 為了掩蓋罪行,他們一把火將江念一連同屋子焚燒殆盡。

我沖出門外,天卻詭譎般迅速變暗。

將江念一和二丫推出門外時,我終于松懈下來。

我救下了, 我的念一。

屋子坍塌前, 我隔空告訴答案:「我也喜歡你。」

落下的碟,我看到了。

碟背面了一張紙條,端端正正寫了幾個字:我喜歡你,如果你也和我一樣, 就和我看一場電影。

我閉上眼,任由火將我席卷。

對不起,我食言了。

我得留在閔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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